蓝色亚平宁（3）

    第二天拿给他们看的时候大家都吃了一惊。巧克力问我从哪里找到这个东西的。我说家里。家里怎么会有这个？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不要“思”好了。我们生动活泼天生丽质的真理同学（她硬逼着我们这么称呼她的）自告奋勇要帮我们解释上面的英语。真理同学小时候在英国待过，当垢天冒牌的洋鬼子，英语还成。她一看就后退了几分，眼神里露出胆怯和张皇。我们齐声问，怎么啦。

    “这，这是人生规划机！”

    “啊？”

    我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于是她解释，说英国以前有人研究过这种东西，是用来规划人生的。设定上面的人生参数，便能达到你想要的人生。只不过因为政府害怕这种东西滥用，于是禁止了生产。只在二十世纪前叶生产过二十台。其中十七台已经被找到销毁，一台在泰国不知所终，一台留在英国用作研究，一台流落在美国辗转世界各地现在被日本人买去。你家怎么会有？她问我。我哪里知道。当场就要呆坐下来。

    “其实这么想吧，有了它也挺好。至少可以让我们不用高考进到想进的学校嘛。”鲜橙多说。

    我点点头，看看真理。她有点踌躇，欲言又止。

    究竟是什么那时候没有说。我也不想问。

    她大概是想说，那样的机器为什么会被禁止使用，你们不想听听吗？

    大概如此。

    肆

    我们研究了人生规划机的构造，去网上查了很多资料。先百度再google再雅虎再换成英文搜索，搜索中再套搜索，终于拉出了一大堆资料。然后便是废寝忘食地开始研究，终于在樱花盛开的那个春日，破解出了人生规划机的使用机制。大概如下：机器上有几个按钮，分别代表各种人生指数：爱情、友情、亲情、前程、钱财、生命。这有点像网游里的生命值和法力值什么的。每个人开始的指数都是相同的，每一项都是100，不过可以调整。例如你可以把生命调成0而把爱情调成200，不过没人会这么干，因为那样的结果便是你死后空有偷心大盗之名，却不能享女爱之实。一切都有个度。

    调整好指数后便是具体的人生运程，每一个具体的事件都能调出来。这倒有点像单机游戏里隐藏关卡的触发机制了。只要你调整好每个指数下的细微指数，便能制造出你想要的结果。例如你在“爱情”一项里，调整好时间、地点，天气、在场人物、背景人物、事饥因果关系等，便可以制造出想要的浪漫效果。如此这般，就算想跟黄圣依、妮可·基德曼、詹妮弗·洛佩兹搭讪都很轻松。不过我还是比较实在的，毕竟让人家坐飞机来赶着跟你擦肩而过，并不是件厚道的事。

    然而和那个少女的相遇，大概不算是件过分的事吧。

    我问真理，问她知不知道那个少女的名字。她哼了一声说知道也不告诉我，然后就和巧克力勾肩搭背地离开了。我疑心她和巧克力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这段时间怎么神神秘秘的。上课的时候我给鲜橙多发短信，让他把人生规划机给我，我要安排一场盛大的相遇。我要遇见那个少女，一定要遇见。他就坐在我前面，却不能回过头来看我，发短信给我说：盛大的相遇可以，不过你不知道她的名字，也是白搭。我有点懊恼，下了课还是把人生规划机借来了。我调好其他所有的选项，在一个樱花盛开、暖风融融的日子里，我和她相遇在樱花树下，背景人物无，事件相遇，因果未清晰，时间是明天早晨。

    第二天早晨我早早来到学校，却没想到学校里挤得水泄不通。我探头凝望，怎么也看不到她的身影。还莫名其妙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一齐挤在学校里面。然而都是女的，有七老八十的欧巴桑，有萌得loli异常的小姑娘，有一身90后打扮的小太妹，有嗲气十足的败家女。我看了正踌躇，樱花树下已经被围得里茹外茹，我透不过气来。她们一转身看我，就朝我山呼海啸地拥来。大有孟姜女寻夫之势。我不明就里，才发现鲜橙多在远方招手，脸色苍白，气息奄奄；不一会我便湮没在各色女子海潮般的围堵中了。探出头来看看鲜橙多，他这时候却颔首笑看我，恶作剧一般。我怒不可遏，快要哭出声来，一世清白便要毁于一旦，内心里苍凉无比，整个人简直要泪眼婆娑变成泪人。然而不知怎么回事，突然间众人皆散，只留下鲜橙多含笑看我。

    “怎么回事呀？”我问。

    “你没调名字，当然有很多符合条件的女人要来跟你邂逅啦。”

    我晕。

    “最关键的是，你连人数都没调。一次几个人你没调清楚，这样是会死人的呀。”

    “你个死猪怎么不早帮我调回来？”我没好气地说。

    “呀。”

    >>>

    这个笑话已经成了我们学校茶余饭后的经典笑料。但是众人版本不同，大概除了我们几个，没有人能明白其中真相。大家只知道那天早晨我被无数女人围着如裹花丛中，却不知这分明是自作孽不可活。而我则垂头丧气地怨叹找不到那个少女，遇不见生命中的人了。后来我又调了几次，分别是不同的场景，名字依旧是没调，但每次遇见的人数倒是选了。这下可好，在优雅的咖啡厅里遇见了渴望红杏出墙的女富翁；在夏日柳荫边遇见了垂钓的过气艳星；在星空下的夜光操场遇见了教导主任；在海浪起伏的沙滩上遇见了肥肉横陈的女相扑手。我简直要哭得死去活来，心想不是这人生规划机不灵敏，而是我找不到那个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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