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伴（1）

    文/周文

    周文

    《萌芽》超人气作者

    壹

    二零零七年六月某日的下午，成都阴沉沉的天空像被一刀捅破，瞬间暴雨如注，然而挂满校园的大喇叭宣布在露天体育场举行的毕业生晚会仍将如期进行，一向吝啬的学校竟然慷慨地为大家准备了免费的雨衣。不过一到傍晚，天便识趣地放晴了，为周扒皮般的校领导节省了那笔开支。

    晚会进行着，远处的喧闹支离破碎地跌进窗户，我却一直缩在宿舍看书，总觉得这场替毕业生提供的伤感狂欢离自己还很遥远，尽管我也快要迈进大四的门槛了。突然，黄紫红绿的烟花在天顶炸开，从夜空到大地，整个校园都笼罩在转瞬即逝的辉煌里。许多爱凑热闹的同学挤在窗口观望，而我依旧无动于衷。不知为什么，我常会被一些没人在意的事物震撼得流泪，却对让众人都哭泣的煽情异乎寻常地冷漠。以天空为舞台的华丽表演持续了足足半小时，而我只在脑中闪过一念——这真是种巨额浪费。

    晚些时候，我收到了陆雨的短信。“你没来看晚会，实在太可惜了。”他说。

    他告诉我，烟花盛绽那刻，人们脸上的泪痕如飘落的鸟羽，满场涌动的脸庞从黑夜中浮出，被明暗交替的五色彩光定格。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见证彼此被铭记于此的四年青春了。短暂凄艳的焰火，旋生旋灭，恰当地成了美好时光的注解。涓涓细流般的不舍淌出每个人的眼眶，汇成淹没一切的海洋。有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尽管一秒钟之前他们还素不相识。

    陆雨说，他也流泪了，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一年以后的这一天，他将作为一个主角而非旁观者，面对一步步逼近眼前的曲终人散。“毕业那晚，我一定会醉到分不清东南西北，然后躺在地上抱头痛哭！！！”短信中他这样写道。这个来自西北高原的男孩用三个惊叹号浓缩了他的全部情绪。

    贰

    陆雨的家乡有着极端矛盾的天气。

    一年暑假他参加环青海湖自行车拉力赛，骑到半途，阴云突然蛮横地遮盖了刚才还令人大汗淋漓的万里晴空，狂风大作，气温骤然降到零度以下，鹅毛大雪泼洒漫地，选手们冻得纷纷退出比赛。这听起来似乎不可思议，然而类似的事在他们那里早已屡见不鲜。所以，他那时而羞怯时而热烈的脾性，以及粗犷外表下的敏感心灵似乎都有了依据。

    我和他相识在一个暴雨疯降的夏夜。那晚，闷热的空气终于被一声惊雷劈开，仿佛毒疮破裂，脓汁痛快地溅出来。带凉意的风拂过爬满汗珠的光脊背，我惬意地高喊一声。稀疏的大雨点拳头般噼噼啪啪砸上树叶和泥土，奇异的清香味蒸腾而起，对于我而言是种难以抵制的诱惑。

    我从小就格外喜欢雨，尤其是盛夏的暴雨——那些在煎熬人的闷热中千呼万唤始出来的雨，被狂风和雷电装饰得威武堂皇的雨。每次，路上行人见势不妙都匆匆往回赶，唯有我会迫不及待地奔出家门，站在街道上，将乌云尽收眼底，忐忑地等待着第一滴雨击中我的头顶。有时候，电闪雷鸣一大通，狂风却将黑云撕散了，细碎的阳光从缝隙间射下，仿佛刀子我胸口翻搅，我只好拖着失望的步子回家去；有时候，我会遭遇冰雹，豌豆粒大小的晶莹子弹倾泻在的皮肤上，疼痛难忍，让我不得不找个屋檐暂避。但更多的时候，拥抱我的还是我最钟爱的雨——千百亿挣脱云朵束缚的精灵争先恐后逃向凡界，下坠的轨迹在天地间划出茫白的道子。街上很快汇成一条小溪，从我脚上凶猛地碾过去。我仰起头，张开嘴，伸展双臂，敞出胸膛，将自己当成一种祭品，毫无保留地奉献给我的神，雨水在血液中奔流，那刻，我与整个自然亲密无间。</p>

    <b>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狠男人网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收藏狠男人小说网(www.41nr.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