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守望（1）

    午夜时分，拂晓的第一缕气息随风袭来，那个自称未闻之声的回音的先驱，离开卧室，爬上自家的屋顶。他凝望着下面熟睡的城市，伫立良久。然后他仰头呼唤，好像那些入眠人不安的灵魂纷纷聚拢到他的周围。他张开双唇，呼唤道：

    “我的朋友们，邻居们，还有每天在我门前经过的人们，我要在你们熟睡时向你们讲述，要在你们睡梦的幽谷中无拘无束地往来。因为你们醒时漫不经心，对一切声音置若罔闻。”

    “我爱你们，许久，并且情真意切。”

    “我爱你们中的任何一位，好似他就是一切，如同你们仅是一人。我心处于春日，我在你们的花园歌唱。我心处于夏时，我在你们的谷场守望。”

    “啊，我爱你们全体。巨人和侏儒，带疾的和享福的，黑夜里颠簸的和白日里于山间起舞的，我都深爱着。”

    “强者，我爱你，尽管你那铁一般的蹄仍在我的身上留有印痕。弱者，我爱你，尽管你辜负了我的信任，荒废了我的耐性。”

    “富贵之人，我爱你，尽管你的甜美成为我口中的苦涩。贫穷之人，我爱你，尽管你以我的一贫如洗为耻辱。”

    “诗人，你用你那肆意的手指在断弦的古琴上拨弄，得到我异常的赏识。学者，你在那荒野的坟地搜寻腐烂的寿衣，也得到我无限的宠爱。”

    “你，我爱的神父，身处昨日的沉寂，却来询问我明日的命运。崇拜神灵的人们，我也爱你们，那些神灵只是你们自我愿望的模型。”

    我带着理解之心爱你，你这饥渴的女子，尽管杯盏始终被斟得满满的。我怀着怜悯之心爱你，你这夜夜无眠的女子。”

    “我爱你，健谈之人，我要告知你：‘生活中要说的有很多。’我也爱你，寡言之人，并且告知自己：‘沉默中他早已说出我爱听的话语！’”

    “我爱你们，法官和批评家。但看到我被钉在十字架上时，你们却说：‘他的血滴得带有节奏感，在他雪白的皮肤上，血迹绘出一幅美丽的图画。’”

    “啊，我爱你们全体，青年和老人，颤抖的芦苇和伟岸的橡树。”

    “然而，唉！你们因我丰裕的爱而背叛了我。你们宁愿从杯中汲取爱，却不愿在激流中畅饮。你们宁愿倾听细弱的爱语，但当爱高呼时，你们却充耳不闻。”

    “因为我爱你们所有一切，你们说：‘他的心思太过柔弱，他的道路太过阴晦；他的爱是穷人的爱，那些人捡到了面包屑，就像参加国王的盛宴般欣喜；他的爱是懦夫的爱．因为强者才被强者所爱。’”

    “因为我爱你们情深意切，你们说：‘这只是盲目之爱，分不清美与丑；这是缺少品味的爱，将酸醋混同美酒；这爱粗暴而高傲，哪有陌路人能做我们的父母兄妹？”

    “你们说的不仅如此。因为你经常在集市上嘲讽地指着我说：‘这是个老顽童，是个不合时宜的怪物，中午和小孩玩耍，傍晚又与老人为伍，假装睿智，自诩性灵。’”

    “于是我思虑：‘我要更加爱他们，唉，要爱得更深。我要用表现在外的憎恨来掩饰我的爱，用严厉苛刻来掩藏我的温柔。我要戴上铁铸的面具，全副武装后拜访他们。’”

    “然后，我要把自己沉重的手放在你的伤口上，并且要像夜间的暴风雨一样在你的耳畔雷鸣。’”

    “我要在屋顶上宣布你们是伪君子、势利眼、骗子和像水泡一样华而不实的俗人。”

    “我诅咒目光短浅的人是瞎眼的蝙蝠。我把贪图小利的人比做没有灵魂的鼹鼠。”

    “我讥笑健谈之人巧舌如簧；我又讥笑寡言之人舌如坚石；我对鄙陋寡识的人说：死者决不厌恶死亡。”

    “我指责那些追求世间学识的人，他们亵渎了神灵的精神。我贬斥那独尊精神的人，那是些打捞影子的傻瓜。撒向死水的网，打捞的只能是他们的影像。”

    “我这样用言语指责你们，而我流血的心却在轻轻呼唤着你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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