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外三篇   关于荷兰（5）

    这种不确定性诱惑着我。

    我知道我宁愿做那个他奔向的人而不是逃离的人，而我不常在他身边就可以保证我会是他奔向的人。

    我宁愿在幻想中使充满生机，也不愿结了婚用日常生活来扼杀。

    热情要与日常生活不相干，才能保持热情不变。而日常生活总是会波及并且驱走热情。

    日常生活是最顽强的毁草，我不要它和我最爱的人发生关系。

    我要保护他，让他高高在上。

    让他做我的神，而不是一个和我结婚、修理房子和生儿育女的庸常男人。

    让他一直保持诱惑我的眼神，一直拥有任意支配我的权利，我心甘情愿。

    在河的对岸，有四间博物馆，倚着，因此称museum plein。其中rijksmuseum的建筑师，也就是中央军站的建筑师，因此博物馆同样有车站的新歌德色彩。旁边三座博物馆则是新型建筑。rijksmuseum有museum street，是穿过博物馆的小通道，堆满垃圾，青年在此卖画卖唱，墙上有graffiti。

    我喜欢一切的凌乱与败坏。博物馆之间，我只喜欢museum street。凡高博物馆，我错过了。

    放任流连，好像自此可以放下生存的重担。

    慢慢喜欢上阿姆斯特丹的“丹”的。

    “丹”位于市中心，是一个小广场，也就是amsterdam的dam。顾名思义，原是一个堤坝，于13世纪建成。阿姆斯特丹成为商埠，丹也成了城市的raisond’etre，所有城市的活动从此开始，于是旁边有市政厅皇宫、新教堂、量重行……

    喜欢上丹，是因为这里有崩族和乐与怒青年、南美浪人在卖唱休息、喝啤酒、吸大麻。

    他们看上去好像可以放弃很多重要的事情，感情、事业，甚至生命本身。

    因为有人说：“凡劳苦担重担的人，都可以到我这里来，我就使他们得安息。”于是我进入了丹的新教堂。

    教堂建于15世纪，是典型的天主教堂建筑，华美富贵，充分显示当时教会拥有的权力：镂花玫瑰木讲台，南北七彩玻璃嵌画，红大理石管风琴，大卫塑像，木天花，漆金。旁边有九个小教堂，零散的告解室。

    走廊点着白蜡烛，摇动着，阴影与宁静。

    教堂旁边，就是市政厅皇宫。皇宫建于17世纪，外观是古典希腊庙宇样式。地下有一个小室，是审判室，即昔日宣判死刑之地。宣判后犯人便拉出丹处斩。审判室也因此立满恶形恶状的浮雕塑像。

    二楼的大室叫做“市民之厅”，地面是大理石，画有三个巨大的地球星宿位置图，象征荷兰的石像向上眺望。左边是狮头女神，象征力量；右边则是智慧女神；四周是象征地、水、空气、火、和平、公正、力量、宇宙的神话人物塑像。

    大厅以水晶吊灯照明。室内空空荡荡，阳光不进，只有神话与权力的阴影，使人遍体生寒。

    二楼的“公证室”，烟囱上画了摩西在西乃山接受十诫的故事。房角又画了小孩子的头，因为这又是公证结婚之地。

    南画廊，是商务大臣的办公室，为八个塑像包围，为首的是阿波罗神，取其光明和谐之意。天花板却是战争杀戮图，记录荷兰人反抗西班牙人入侵，为期24年的战争。

    市政室，是商议之地。室内有齐壁大画，记叙罗马人进行和谈的情景。天花板大画则记叙罗马人为国家不认儿子的故事。

    审裁室，天花板画了所罗门与摩西求智慧的故事。墙壁有狮、狼、狗、狐的大画，象征过去、现在、未来、聪慧。

    经过北画廊，就回到了“市民之厅”。北画廊为地神与农神看守，天花板则是罗马战争图。北画廊开有两个小办公室，画了天使堕地、老鼠盈室的图画，以维纳斯与水星神塑像作结。

    我走很长很长的路，去了犹太区，叫做waterloo plein。这一区，graffiti特多，楼梯积水，堆满垃圾。

    这就不大像阿姆斯特丹。我在很长很长的阳光里站了很久很久。远处有“蓝桥”。

    我伏在桥中央，良久良久。

    是否因为这样的缘故？在阿姆斯特丹，二次大战有十万人被屠杀的犹太区，远处一颗六角“大卫之星”，站在桥中央，我只是觉得非常非常的疲累。

    该离开了，这里不是属于我的地方。

    大白正午，我最后在阿姆斯特丹的路中央走。这儿叫做muni plein，在阿姆斯特丹，有这许多的plein，是运河记忆与桥的城市交替着电车轨的地方，好像有这样宽阔的迷惑，阳光充盈，欧洲青年在街头喝一杯咖啡，车站被玻璃镶了边框，像一幅现成的风景画--水城何等美丽。

    我的心空得烧出火来。

    很快我就取了行李，离开了这个一夜无眠之后在白天分外疲惫、潦倒、落寞、郁闷和低落的城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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