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外三篇   关于荷兰（1）

    1.开往阿姆斯特丹的列车上，“金城武”在睡觉

    沿着莱茵河，经过明茨，经过马克思的故居，经过无数鲜花盛开的葡萄园和墓园，不断往北开，经过波恩，经过科隆，火车贴着科隆大教堂开过，让这次的旅行最后一次经过莱茵河上的桥，14:45到杜伊斯堡，转乘上15:00开往阿姆斯特丹的火车。一切按照计划行事，没有出现什么乱子，这使我觉得安定又突然感到哪里不满足似的平淡。

    旅行上有很多时间在胡思乱想，尽管平日里我也是一个习惯于自言自语的女人。

    放逐，妄想，醒悟，安宁……

    德国的天看来总是阴的，我不喜欢。怪不得德国人的脸上缺乏表情，一方水土、气候对人的长相负有责任。

    意大利中部阳光灿烂，适合裸，恋情来得快去得也会快。所以那里的人们表情夸张，满不在乎，无所谓，适合放任逍遥的浪子。

    回到一座熟悉的城市，人会快乐。即将踏上一座未知的城市，也会快乐。

    老情人和新恋人都会带给你不同的快乐，一种是舒服，什么都不必多说；一种是新鲜，什么都想了解。

    巨蟹座是个善于怀旧的星座，能和老情人做好朋友，如果是可以和他无话不谈，甚至坦诚新恋情的老情人，则应当算是极品。

    在欧洲坐火车比在中国坐空调巴士还方便，有序，准时，干净。

    隔着玻璃，看着车窗外，我想如果这一次是放逐的话，应该野一点，玩个够，自由个够，孤独个够，看看到底还想过怎样的生活，想明白内心深处究竟要的是什么，什么是内心所需，什么是灵魂所愿——当然用这点时间，我是不会找到答案的。

    回转视线，突然看到在车厢的另一头，独自呆坐着另一个亚洲男青年。

    阿姆斯特丹是一个极度旅游的城市，所以这节车厢上坐了很多人，大多数是大腹便便的拖家带口的老外。而在车厢另一头呆坐的他，日韩打扮，我只看得到侧面，可能不是日本人就是韩国人，和我一样独自一人，看上去倒是比较醒目。

    看上去他陷在困倦当中，头上微卷的黑发乱乱地遮着脸，闭着眼睛在休息。

    我看看窗外，又不时悄悄看看他是否醒来，在这种悄悄的行为中找到了一点调剂单调旅程的乐趣。

    旅程中遇到的陌生人很好玩，并不会开始恋情，但是会让我想象。

    两年前，我从上海坐飞机回北京，航班很空，但一个长得像林子祥一样的男人坐到我的身边。他是一个喜欢对着位子坐的循规蹈矩的人还是有意想找我说话，不清楚，但后来他就对我善意微笑，介绍他是新加坡人，在苏州昆山做一个木制品集团公司，经常在北京和昆山、新加坡之间参加展会飞来飞去。他留着林子祥式的小胡子，戴着一副小黑边框眼睛，和善地慢条斯理地说话，我看得出他不是一个轻浮的人，也许只是害怕寂寞，想说话而已。

    做着木业加工，他甚至告诉我他的奇怪的名字：林森林，一个和他的事业有宿命般关联的名字，我一下就记住了。聊了很多他的生活，他在新加坡的家庭，可能我让别人看得出来是个可以信任也愿意倾听的人吧，他说了很多，和我聊隐形眼镜的利弊，上海和苏州的问题，很有想法，并不烦人，我甚至给他留了在北京家里的电话，约好有时间的时候一起喝杯咖啡。

    后来几次，他到北京会给我来个电话，问候一声，但也没真喝咖啡，我已没有和陌生人再聊天的兴趣。他说了很多他的事情，他对我一无所知，我也没说我是干什么的，不想说也没必要说，这种交谈起码很不平等。

    隔了一年多以后，突然又接到他的电话，电话那头说：“你还记得我吗，我叫林森林。”

    我当然还记得，可是迟疑了一会儿，我说：“对不起，记不得了。我现在在和朋友聊天，再联系吧。”

    挂上电话，我百无聊赖一人躺在沙发上想，一个旅行中遇到的陌生人把另外一个人的电话号码放了一年多时间后再次打来，还能找到她，还仍旧对她一无所知，真是奇迹，他到底还想和她说些什么呢？他的生活又发生了什么样的转变呢？

    我以为自己是个好奇心重的人，可是我还是会拒绝一个想向我倾诉的人，就让那些故事像断了线的风筝般自己飘走吧。

    接过这个电话没几天，我就要搬往北京另外一个区的新家，林森林没有我的手机号码，他将再也不能和我联络，两个本来就是陌生的人终于再次真正陌生。

    对不起，林森林，我知道你并没有什么坏念头。

    人和人之间的相识相知，有时候只有一层纸，一扇窗。

    在合适的时间地点，你愿意打开，你愿意倾诉，遇到的人也愿意打开，也愿意倾诉，你们便都可以交往下去。

    不然，只有一扇窗开着是没有用的。

    我借上厕所的机会，往日韩青年坐的车厢那头走去，他还在睡。返回时，我理所应当地看见他的脸的全貌，竟然十足一个金城武。他不会真是那个男影星吧，来荷兰拍什么，当地会有工作人员等着他。

    男星里面，我觉得金城武很漂亮，梁朝伟很可以倾心引人交谈，李连杰是个好老公，周润发是个可以仰仗的大哥类型。看见那个男生长得像金城武，我的心不禁活跃起来，想起他在《重庆森林》里甜甜的傻憨傻憨地问戴着墨镜的林青霞：“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呀？”我就对这个甜心充满柔情，要是我，他那样问我，我会不会迫不及待地对他说就是你这样的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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