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外二篇   关于意大利（7）

    能轻松地看到那么多好片子，是现代人的福音，懒人消磨时间的最好方式。

    一部好的片子，汇集了许多人的智慧，直接把罗马影像搬到我的眼前。不必靠我在那么大的罗马，辛苦地迷失。《罗马风情录》拍下了费里尼眼中他深爱的罗马。在夜晚，他的镜头追逐着一路上的老房子，老街道，每个镜头都藏着神怪的气氛。这是属于他的城市，他记录下雨中的街头，电闪雷鸣之际，那些堵塞在车中盛装赴宴的罗马人的表情。那些脸，那些表情，有时清楚，有时模糊，但一看就明白那些人属于罗马，那些表情和脸是属于罗马的真实一刻。那些脸，即使年轻，也带着古老的气味。

    他们离罗马太近了。

    我并不喜欢在大太阳底下寻访古迹，那对我是没用的，留不下很深的印象，不如放弃。

    罗马让我累，犹如费里尼的电影也同样让我累。

    戏剧化，舞台化，处处像布景，真的也像假的，罗马地久天长，但在那里我还没有找到我要的转瞬即逝的人情。地久天长让人想到就沉重，我需要转瞬即逝，所以选择旅行而非生活在此处，这种即时的即兴的快乐，犹如饮鸩止渴。

    在罗马，活在陌生人中间，他们的房子安顿我，他们的双手握住我的手，他们看我走在街上以为我真的就在这里。但是，我充当的这个人从来不在这些房间里，生活在我体内的这个人从来没有手被他人紧握。我知道自己应该成为的那个人从来没有街道可供行走而且没有人可以看见她，除非这些街道是所有的街道，而看见她的人是所有的人。

    我们全都生活在如此遥远和隐名的生活里。

    伪装，使我们全都蒙受陌生者的命运。对于有些人来说，不管怎么样，他们与另一个存在之间的距离，从来不会暴露；对另外一些人来说，这种距离只有通过恐怖和痛苦，在一种无边的闪电照亮之下，才不时得到暴露；当然还有另外一些人，在他们那里，这种距离成了日常生活中一种痛楚的恒常。

    也许，我们这些人对自己一无可为，对自己思考或感受的东西，永远处于译解之中。也许，我们愿望的一切从来非我们所愿所望--在每一刻知道这一点，在每一种感受中感受这一切，于是所谓成为人们自己心灵里的陌生人，于是从人们自己的感受里放逐，难道不就是这么回事？

    在罗马的晚上，又坐上欧洲之星，我要再一次从罗马，途经basel转车再到德国杜伊斯堡，估计在第二天下午三点从杜伊斯堡坐火车到达荷兰阿姆斯特丹。如果找得到朋友介绍的在阿姆斯特丹做导游的小王，我将在那儿多待些时间，不然，就看情况早点从阿转车前往巴黎。

    在罗马宾馆结完账，时间还早，和一个留学生聊天。那个留学生兼做导游，他刚用24天的时间负责二十几个初次到中国的德国人，从云南、四川，到甘南，走了大半个中国，非常累，除了身体的累还有就是心理上的压力，简直不是平常人所能承担。老外脑子古板，他们思维方式也不同，在极累条件极苦的地区，既要保证他们人身的安危，又要协调彼此之间的人际关系，对于谁都是一种考验。

    在正常舒适条件下的人，和条件恶劣下的人心态会明显不同，恶劣条件是一面镜子，把本来的面目映照出来。

    我永远都不想和自己不愿待在一起的人瞎浪费时间。

    谋生会逼迫你接受不喜欢的一切人人事事，和留学生比起来，我像一个悠闲的不知饥渴的孩子。可是，我也受过很多折磨，很多属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痛苦。

    那痛苦的奥妙是停留在心尖，没有在外表上留下刻痕。我觉得我所度过的痛苦，外人看不见，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是吃饱了撑着了。

    没有刻骨铭心的痛苦，也便没有刻骨铭心的快乐。

    痛苦使所有平时麻木的感官开启，发现内心最为柔软的部分，我感谢那些使我在最微妙的感觉里体验痛苦的人们。

    火车晚上照常载着我在外面陌生广袤的欧洲平原上疾驰，在无人的车厢里斜卧软座，除了最初来验一下票，乘务员也看不见一个。有时候我会担心突然上来几个劫匪，他们用玻璃蒙脸，胡子从的缝隙中伸出来，面目狰狞。也许我会比划一下中国功夫的身手，吓一吓他，可是他只要抓一把我的胳膊，我痛得眼泪流出来的样子也就什么都露馅了。

    也许我应该把一叠欧洲的百元大钞藏到袜子里去，像很多电影里看到的那样……

    我的脑子胡乱构思了一番险情，终于还是什么保护措施也没有，照旧把钱包贴身藏着，蜷在软椅里沉沉睡去了。

    早晨8:30，basel到了，是瑞士的一个小站，大概是。

    从这里下车转乘别的火车，这个重要的中转站，人很多。

    我查时刻表，去5号站台转车去杜伊斯堡，或在科隆转车往阿姆斯特丹都可以。又要回到德国了，我还可以在火车上沿着莱茵河来一趟旅行。

    莱茵河是古代水路贸易的重要渠道。莱茵河沿有无数的城堡、葡萄园及大城小镇，旅游手册上说：城墙上开有炮台洞的莱茵石格堡，莱茵河畔最古老城堡之一的兰施泰因，白与铅色对比鲜明的普法尔兹石堡，现已成为酒店的钢角城堡。耸立在山丘上的猫堡及鼠堡，还有唯一未被破坏，仍保存中世纪外貌的马克堡，当然传说中幽灵出没的洛勒莱悬崖也不容错过。

    我相信有鬼魂。金属就曾经在英国时住在一所耸立于远离人烟的中世纪酒店里，睡在充满浪漫情调的帐篷床上遇到了很多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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