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帅哥燕青做导游

    燕青是导演系毕业的，应该也是艺术家。可他在巴黎开的是旅行社，娶的法国太太，即将给他生孩子。开旅行社的好处是他还是可以艺术地在各个国家走，以工作的名义看各个国家的美女。

    我拍下了蒙巴纳斯地铁站，楼前的时间停在了三点半的刻度。空无一人的旋转木马一圈圈地转过去，忽高忽低。

    一个光头帅哥停在我面前，我们从未见过面，但很容易相认。

    坐上他的车，去洛东达咖啡馆，那个一百年前艺术家们爱去的地方。

    在露天座上喝咖啡和热巧克力，闲聊东方的神秘，还有我们喜欢的台湾导演骨子里的黑暗、绝望和暴力，从侯孝贤、杨德昌到蔡明亮，他们生活在现代，内心很传统，很反叛，很深刻，时常反省，不像大陆的大多数导演那么麻木、逃避和及时行乐。

    在巴黎聊到蔡明亮的《你那边几点》，一部讲述中国台湾和法国巴黎，两边一对年轻人故事的影片，感觉是恰到好处的。蔡明亮有怀旧情结，我怀疑他和我一样是巨蟹座的。他喜欢法国新浪潮电影，因为一部《四百下》而迷恋特吕弗。为了这个特吕弗情结，后来他特地拍了一部片子向这位法国电影大师致敬，片名叫《你那边几点》，也叫《七到四百下》，2001年的作品。他拍过不少作品，我几乎有他所有的影片，除了1992年的作《青少年哪吒》。不管是《洞》《河流》《爱情万岁》，还是《你那片几点》，所有的片子里都有一种阴郁的气氛，都有一个同样阴郁不健康的男孩儿李康生的脸，他喜欢起用女星杨贵媚，我很喜欢这个女星的名字，很唐朝。

    和燕青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他问起我的计划，看是不是要像以往接待国内来人那样安排一次西班牙什么的旅行路线，我说可能不需要了，我的时间只来得及去波尔多，那是摩尔早就定好的，过两天就出发。因为找我需要打摩尔的电话，实在不方便，燕青提出陪我去买一个巴黎当地的卡，换在我的手机即可用，这样我在巴黎就有一个自己的号码了，人家打给我还不用钱。那种卡和神州行一样，可以用两三个月，在我的旅行期间是足够的了。

    于是就去买卡，回家后才发现我的三星手机型号不符，巴黎号码还是没用成。

    这是后话了。

    当时天开始下雨，黄昏时分的蒙巴纳斯，燕青说附近有一个著名的公墓，杜拉斯和萨特以及波伏娃现在都常驻在那里。我当然觉得向导提出的这个节目很对我胃口，只是燕青的手机响了，他要赶回旅行社，只能把我一人撂在公墓了。

    燕青安慰我那里很安全的，我说当然，当然，我知道很安全。

    我瞧着自己穿着黑衣服，头上裹着大披巾，心里说这些大师不要见了我的样子怕才好。

    公墓真大，我在门口下车，燕青和守门员问了几句，守门员正在打铃，一种古老的铃，铃声响彻整个墓园。他说里面已经没活人了，我要是想进去看得快点出来。燕青问杜拉斯在哪儿，守门员朝一个方向虚晃一下手。

    我答应了，沿着主路向墓园一路走进去，也来不及细看那些墓碑上的名字和照片，老实说，一个人走在下雨的墓园里我还是很害怕的，特别是天阴阴的黑夜即将降临，尽管国外的墓园漂亮干净得像花园，每一个墓碑都不一样，点缀着鲜花，十字架肃立，年轻的欧洲女郎定格在墓碑上——我不敢惊扰那些睡着的人的长梦，怕他们突然从墓里出来看着我新鲜把我拖进去陪葬。

    离他们略微有点距离地走，走过一条条支路，雨还在下，我用头巾把自己藏得更严实了，看上去我自己都觉得我像一个幽灵。

    就这样走在墓碑之间，突然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来，一个身穿连帽雨衣的男人正在向我走来，嘴里咿咿啦啦，手还大幅度挥来挥去，我以为真的出现鬼了，可“鬼”手里的小铃铛摇了起来，原来是守门员看我久久不出来，进来催我走了。

    我还是没有弄明白杜拉斯和萨特的家在哪个位置，就此别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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