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彪还没有来，几个人就坐在塑料凳子上围成个圈聊着天。

    “兄弟，你是瞒着家里人来的吧？”三儿冲刘大力乐了乐。“这事儿你要是跟家里人说了，指定不让你来啊。”

    刘大力摇了摇头：“家里就我一个人，不用跟谁说。”

    “不是吧兄弟，”六子坐不住了。“你长这么好看都没找着媳妇？不应该啊。”

    刘大力心说我怎么给你解释这张脸它不是我的呢？他觉得还是岔开这个话题比较好：“玩心重，一直就没找，那哥几个呢，你们家里人也不能同意吧？”

    小八嘿了一声：“都不愿意，但是都同意了。”

    “不同意也得来啊，”高个接着说道。“我们欠大力哥和嫂子的，太多了。”

    “所以我就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不来！”三儿一想起这事就生气。“要是没有大力哥，他们不就是个街上的小混混，哪能正儿八经的当上黑社会！”

    刘大力眼眶湿润了，三儿啊，虽然你对黑社会这个职业评价这么高我很欣慰，可你这想法它有点儿不太对啊！这黑社会也没正儿八经到哪去啊！

    “就是，”高个也有点儿气。“要不是嫂子张罗着忙前忙后，我们这些人能开上大货跑长途么？现在成了家立了业了，一群白眼狼，以前受人的恩惠就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行了三儿，高个，别说这个了。”六子打断了两人的话。“还以为是五六年前砍人的时候呢？别说他们，今儿个你们谁都不来我也不会怪你们，嫂子也不会怪你们。嫂子就希望我们都好，真要都跑过来明天一起进了局子，嫂子能高兴？”

    三儿脖子一梗：“嫂子不高兴我也来，嫂子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事没得商量！”

    “没说不是你的事，你急个什么。”六子踹了三儿一脚。“说是不怪，可咱们四个谁要是不来，我这辈子都不认你们。大力哥给咱挡过刀的，咱欠的是命。大力哥咱没保住，今儿要是再保不住嫂子，我到下面都没脸去见大力哥。”

    一边的刘大力心里暖暖的，六子啊，不一定非得到下边去见，咱在这上面见得不也挺好的。至于有没有脸见，刘大力咧了咧嘴，几个混小子，能看见你们，就已经很好了啊。

    揉了揉暖暖的眼窝子，刘大力笑着问道：“咋，听哥几个说的，都是开货车的？”

    小八点了点头：“是啊，都是嫂子帮我们张罗的，不然就我们这几块料，还真不知道能干点啥养活自己。现在呢，成家了，老婆孩子也都有了，所以说啊，我们欠嫂子的太多了。”

    “那这驾驶本好考不啊？”刘大力问了问自己一直关心的问题。“我听说方向盘打死就成啊？”

    六子几个人一阵哈哈大笑。

    “兄弟，是大力哥给你说的不，”六子笑得都不行了。“嫂子一开始也是和我们这么说的，她说是大力哥告诉她的诀窍。我们几个当时也没开过车，就都信了。等去了驾校，教练看见我们四个一起把方向盘打死当时就懵了，问我们是不是对面驾校派过来捣乱的。哈哈哈哈，想想也是，大力哥又没开过车，他懂个屁的诀窍啊。”

    一边的刘大力觉得心里有点难受啊，六子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可你能不能顾及下我的感受啊！

    “就是，大力哥没能开上大货。”高个的情绪有点低落。“你们说，要是大力哥带着咱们开大货，那得多好啊。”

    一时间几个人都不说话了。

    “行了，都别低着个脑袋了，”六子拍了拍手。“垂头丧气地，一会儿让胡彪那货看了笑话。”

    “胡彪！”三儿咬着牙齿，眼睛都红了。“个狗杂种，杀人偿命，竟然就判了五年！老子真想弄死他！”

    “三儿，别冲动。”小八握了握三儿的手。“为了这种杂碎，赔上咱的命，不值。”

    “我知道，嫂子和我们说的最多的，就是劝我们不要报仇。”三儿的牙齿咬得嘎嘣作响。“可我就是恨，恨他娘的这个世道！”

    “恨他娘的，不公平！”

    不公平么？刘大力沉默着没有说话。以前，他也觉得这世道总是万千的不公平，可等他死了，他才明白，什么叫作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个世道，从来都公平的很。

    其他几个人还准备再说些什么，忽然耳朵一动，看向了巷子口。一阵纷杂的脚步声过后，几十个人出现在了五人的视线当中。

    胡彪来了。

    站起身来，拍了拍裤腿，六子转过头，歉意地朝刘大力笑了笑：“兄弟啊，虽然这么说有点儿见外，可你终归还是个外人。这事它是我们家里事，没有让外人先上的道理，劳您驾，让我们哥几个先打个头阵，您给补个漏，成么？”

    一旁的三儿一阵大笑：“哈哈哈兄弟，不是哥哥我瞧不起你，不过这次怕是没有你上的机会了。这些个崽子当年老子都砍趴下过，今儿个就是站这让他们打，也就是给老子挠个痒痒！”

    高个揉了揉肩膀，冲刘大力咧嘴乐了乐：“也不知道咋的，跟你站在一起，这心里就是踏实。兄弟，挺过今晚，咱喝酒去。”

    小八戴上了头盔，拍了拍刘大力的肩膀：“兄弟，一会儿哥几个倒了，剩下的，麻烦你多担待了。要是挺不住了，就回吧，你今儿能来，哥几个，就记心里了。”

    说完了话，小八往前走了两步，填上了巷子口剩下的一点缺口，四个人就这样戴着头盔，站成一排，把巷子口堵了个严严实实。看着几十号人最前方的瘦小男子，六子咧了咧嘴，冲他勾了勾手。

    “孙子，来吧！”

    ——

    “砰”

    一棍子打到头盔上，刘大力脑袋一阵发晕，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两步。撑着膝盖喘着粗气，吐了一口血水，刘大力又摇摇晃晃地走回了刚刚站着的地方。

    他已经不知道这是自己挨的第几下了。一百下？两百下？还是一千下？啊，不知道啊，他就知道，堵在巷子口的几十号人，还没有走。

    六子几个已经倒在他前面了，再怎么猛的汉子，让几十号人轮着打不还手，也早就撑不住了。要不是巷子口太窄，一次只能有几个人动手，六子几个怕是一分钟都撑不过去。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已经失去意识，却还是挤成一团堵在路上的兄弟，刘大力觉得自己的胸口堵的厉害。

    深吸了口气，看着巷子口气喘吁吁的胡彪，刘大力咧着嘴笑了。

    “要是五六年前，老子再猛，也扛不住你们这么打。”

    “不过这次，不一样了。”

    张开双臂挡住巷子，刘大力的脸上满是桀骜。

    “老子这次，持久的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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