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沉睡时: 当你沉睡时 第七章
两个世界
家俊带着愉快的笑脸回到律师楼,他向每一个职员打招呼,然后走进他独立的办公室。
坐下,他脸上的笑容变魔术般消失。
沉思良久,拿起电话想打,刚拨两个又停下来,盯着电话眉心渐渐蹙紧,用力放下电话,在办公桌上重捶一下。
女秘书闻声而入,惊讶地问:
“有什么事吗?贺律师。”
“罗渣离开前说过什么话吗?或有什么文件交代?他的秘书阿玲呢?”他问。像戴上面具般,他又有了笑容。
“没有交代什么,电话也没有。”秘书说:“阿玲也同一天开始放大假,去欧洲旅行。”
“警方找过他问话?”
“是,来过两次,有次还有搜查令,要他打开私人保险箱。”
“罗渣做错了什么事?”
“不知道。连阿玲也怀疑是否发生什么事。”秘书摇头,“后来没几天他就离开香港,阿玲也去旅行。”
家俊思索一阵,漂亮可亲的脸上很是疑惑。
“发生什么事吗?贺律师。”秘书不安地问:“最近我们发觉常有陌生人在走廊外面窥视,不知道有没有关连。”
“真是奇怪。”家俊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我昏迷之后,人和事都有大改变似的。”
“陆先生那边前阵子每天都打电话来,问你回来没有,他很关心。”秘书说。
“我会打电话给他并谢谢他。”家俊微笑。
秘书退出去,办公室又剩下他一人。他并没做任何事,只是不停地在思索。
然后打电话找家杰。
“我要见你,中午有空吗?”他直截了当。
“中午不行。”
“那么下班,你来我办公室。”有命令口吻。
家杰犹豫几秒,说“好”。他立刻把电话挂断。
当他沉睡昏迷时,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到底做了些什么事?他醒来后除了父母和祖母,怎么每个人的神色不对,家珍、家杰,还有卓依──
想到卓依,他下意识地露出奇异的笑容。卓依,卓依,哪里钻出这样一个女人来呢?他从未见过她,肯定地,根本不认识她。但她美丽、爽朗、气质好,又可爱,居然还自认是他的未婚妻,真像做梦一样。
当然,他没有失忆。又不是小说、电影,哪有那么多失忆的人?不过大家当他失忆也没什么不好,许多事还可以藉此过关,上天真是太爱护他了。
卓依出现得正是时候,他正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松田佳──他真未婚妻的事,卓依可以使一切改变。想不到柳暗花明,他贺家俊头上永远有幸运之神眷顾。
松田佳──那个辣的日本模特儿曾使他疯狂,只不过──只不过──他不顾想下去,烦恼的事他只想扔在一边,只要不再烦他,他可以当一切没有发生过。
卓依──一个多月后将成为他的妻子,只要结了婚,一切成定局后,什么人都不怕了,真的。
想到这里,忍不住露出笑容。天无绝人之路,再正确也没有。
电话铃响,秘书的声音传来。
“贺律师,小陆先生电话。”她说。
小陆先生,陆世龙的儿子陆小凤。
“嗨!”家俊提高声音,作非常愉快状,“小陆,你好,好久不见。”
“该我问候你才对,家俊。”陆小凤笑得很冷漠,“身体完全复元了吗?”
“很,谢谢。”家俊一直在笑,“董事长好吗?还有妈妈。”
“都好。他们想立刻见你。”
“我也想见他们。”家俊面不改色,“可是我有苦衷,那个姓陈的警司盯得我很紧。”
“他怎样?”陆小凤呆怔一下。
“他派人跟踪我。”家俊胸有成竹,“我相信短时间我不能见他们。”
“那个牛皮纸封呢?”
“你说松田佳的──不在我这儿,我早已交给罗渣,不是他带到日本交还了吗?”
“日本那边没有。”陆小凤冷冷说:“你俩各说各话,该信谁?”
“当然信我,我从来没骗过你们。”
“可是罗渣跑了。”
“他会回来,我深信他会回来。”家俊说得十分诚恳自然,“相信我。”
“这件事总要了结,老头子很生气。”
“替我向董事长解释,不是我的错。”
“那个卓依是怎么回事”
“啊──我──”
“阿佳怎么会放过你,而且──”话题一转,“何时认识她的?怎么订了婚我们也不知道?”
家俊下意识摸摸额头,并没有汗,原来陆世龙那边没有摸清卓依的底,以为真是他的未婚妻,太好了,干脆将错就错。
“出事之前不久的事。”他不欲详谈,“陈警司告诉我车祸并非意外,有人想撞死我。”
“你──怀疑什么?”陆小凤声音一沉。
“没有。我认为意外,那条山路很黑,又是转角,卓依──”
“卓依说什么?她在车上?”
“没说什么。”家俊吸一气,“她也认为是意外,她说太快了,什么也看不清。”
“她好运气,一点伤也没有。”
“小陆。”家俊的声音再诚恳也没有,“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是误会吗?最好你自己跟老头子亲自解释,愈早愈好。”说完,冷哼着把电话挂断。
拿着话筒呆怔片刻,大声叫女秘书的名字,她进来,他又是一副亲切笑容。
“这些日子你可曾去我家淋花?”
“没有。”秘书说:“警方把门匙取去之后我没有再去过。”
“警方有什么权力取我门匙?”家俊皱眉。
“警方与你弟弟一起进去。”
“家杰?!他怎么一句也没跟我提过?”他极之意外。
“听说门匙已交给,他与卓小姐也去过你的住所。”秘书又说。
“他们没提──”他第一次显得沉不住气。“谢谢,其实我想在搬回去之前找人打扫。啊──我那钟点工人你能联络吗?”
“可以。我有她的电话。”
“那么这一、两天通知她上去打扫。”他挥挥手示意秘书离去。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醒来后不但许多人改变了,连事情都显得不对劲,为什么家杰和卓依都好像有许多事没告诉他?
他打电话给卓依。
“中午可以跟你午膳吗?”他的笑声蜜。
“对不起,今天不行。我极忙碌,要赶着发薪水,中午不能外。”出她说得结巴。
“可怜的卓依。”他叹息,“要我替你送午餐吗?”
“不不不。”她吓一大跳,“怎能劳烦你──”
“怎么说劳烦?我是谁?你忘了我是你最亲密的人吗?”
卓依在电话里直吸气,好半天才说:
“我是谁──不必。”她很不自然,“我老板已替我们买了三文治。”
“那么下班。”他说:“下班我来接你。”
“今天要加班──哎,每个月的这几天都要加班,真对不起!”她很为难的。
“算了,我约家杰。”他随口说:“明天我们再见面,好不好?”
“好。”她说,然后急急把电话挂断。
他提着电话出神。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又肯认做他的未婚妻?看样子她又不像坏女人,不像有什么目的、什么企图的,难道真的喜欢他?
很多女人、女孩子喜欢,他知道,也为这事自傲。他的秘书,甚至连罗渣的秘书阿玲看他时的眼光都有情,只是他看不上她们。
卓依不同,当他睁开眼睛第一看见她时就觉得亲切、可爱,尤其她那又惊、又怯、又尴尬、又窘迫的表情。他会一直装做失忆,直到不必装,或装不下去为止。
他一定要这么做。
娶卓依比跟松田佳一起好得多。松田佳──没办法再想下去,他看见陈警司带着手下大步走进来。
“嗨,陈警司,你好。”家俊热情地站起,“不知道你要来,失迎。”
陈警司淡漠地点点头,出示搜查令。
“对不起!今天我们来搜查你的寸人保险箱,请合作。”他说。
“啊──”家俊仿佛意外,“里面全是些私人东西,与公事无关。”
一边说,一边迅速地以半身掩着手,按动着保险箱的密码。
“好。打开了。”他难开双手,“欢迎参观。”
陈警司挥挥手,两个手下立刻工作。
保险箱里有些现款、有几件珠宝,还有屋契什么的,正如他所说,全是私人物品。
“看,这是我送给未婚妻的结婚戒指。”家俊随手打开一个丝绒盒,一枚光芒四射的钻石戒指端正地放在中央,大约三或四卡,“漂不漂亮?”
“保险箱中原来只有这些东西?”陈警司问。
“什么意思?这原是我的私人保险箱啊!”家俊很无辜的样子,“你们想找寻什么?”
陈警司脸色不好,冷冷哼一声。
“想请贺律师回警署一趟,帮忙我们指证几个人。”他说。
“为什么找我?那些人与我有关?”
“不知道有没有关,见了面就知道。”
“但是我约了人,家杰,我弟弟,你认识的,是不是?”
“不需要太多时间,你赶得回来。”
家俊考虑一下,大声对秘书说:
“我去警署,有事可打来警署找我。”他笑,“陈警司,我是好市民,乐意与警方合作。”
陈警司没有任何表情,领先走出去。
# # #
警署,内家俊面带微笑,显得从容然地回答警方重复又重复的问题。他看来极有耐心,非常合作,无可挑剔。他那坦诚笑意,好几次令陈警司怀疑是不是该查问他。
他一次又一次地回答都找不出任何破绽,警方只好让他离开。
走出警署,他又下意识地摸额,没有汗,这只是习惯的动作。
警署外,家俊看见家杰坐车里等他。
“秘书叫你来的?”家俊笑。
“陈警司通知我,他说你没驾车来。”
家俊坐上车,汽车缓缓前驶。家杰沉默着,他让家俊先开口。
“你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家俊问,很有责备的意味。
“你说呢?”家杰反问:“或者说──有什么事你想知道?”
兄弟俩颇针锋相对。
“对我不满?”家俊笑了。
“没有,我们是兄弟。”家杰淡淡地说:“而且我并不清楚这些年来你在做什么。”
“我做律师该做的事,还能有什么?”
“你自己知道。”
“话里有骨头。陈警司告诉你什么?”
“有关陆世龙和你的关系。”
“关系?”家俊笑着摇头,“我是他的律师,与他集团的人很熟,如此而已。”
家杰看他一眼,没作声。
“你以为我这律师是什么?电影里夸张的流氓律师?”他再摇头,“我做所有与法律没有抵触的事。”
“与法律没有抵触,但不一定代表不是错事。”家杰沉声。
“你是什么意?”家俊不快。
“以事论事。”家杰还是淡淡地说:“若非错事,当你沉睡昏迷时,警方不会找我、找卓依谈话,不会查你的住所、你的律师楼,我们也不会被陆世龙的人跟踪、骚扰。”
“有──这样的事?”家俊皱眉,“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以为你早心知肚明。”家杰再看他一眼,“你拖累了卓依,有个外号陆小凤的人甚至扮计程车司机恐吓她。”
“小陆?他怎会这么做?”家俊仿佛很惊讶、很意外,“他是富豪陆世龙的儿子。”
“你可以去问他。”
家俊思索一阵,脸色阴晴不定。
“你认为我会知法犯法?”家俊笑,“阿杰,我很了解你,从小你就妒忌我,因为我优秀、出色,但这是天生的,非我所能控制。现在你看我名成利就,还有卓依这么好的未婚妻,你想打击我,是不是?”
家杰吸一口气,双手仍稳定地扶着方向盘。他没有动气,家俊自小就自以为是,他犯不着跟他辩论。家俊要怎么想,由得他去。
“其实你也相当不错,码是港大讲师,而且可以承继爸爸的一半事业。”家俊继续说:“而且你可以遇到漂亮的好女人,真的,我们始终是兄弟。”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家杰问。
“我想知道所有你和陈警司之间的事、说的话。”家俊认真地说,“卓依又是怎么扯进去的?”
“因为她是你的未婚妻。”
“她──你怎么遇到她的?”
“在医院。警方通知我们到医院看你时,她已经在医院,她送你进院的。”家杰望着,“他当时你们同在车上,不是吗?”
“是。应该是。”家俊拍拍头顶,“最近记忆力好差,很多以前的事记不清,仿佛是又仿佛不是,感觉很奇怪。”
“她自己告诉你们是我未婚妻?”
“护士介绍的。”家杰问:“有什么不对?”
“不不,没事。”家俊把手放在家杰手上,“相信我,我绝对清白,我是你的好兄弟。”
家杰无言,把车停在家俊律师楼大厦门前。
“谢谢你送我。”家俊下车,“明天我想回住所看看,你可否陪我?”
“明天我有课,为什么不现在去?”
“也好。”家俊再度上车,“你有门匙。”
“警方交给我后就一直挂在我的锁匙扣上,忘了取下来。”家杰立刻取下一把钥匙。
“你与卓依去过?”
“是。她──并不住那儿?”家杰问。
“我们订婚,并非结婚。”家俊笑,“别看卓依像九十年代新女性,其实她万分保守,你信不信?我与她之间很清白。”
家杰眼中光芒一闪,轻轻头。
家俊的漂亮豪华住所札当整齐,只是有一阵阵久未有人居住的气味。
家俊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对家杰说:
“等等我,我去洗手间。”就走进给人用的厕所里。一会儿听见水声,他一边抹手,一边出来,“警方搜查了什么?”
“没什么,到处翻看一下,什么东西也没带走。”家杰说。
家俊自然地到卧室一转,在里面停留了几分钟。
“走吧。明天我叫钟点工人来打扫,再略微装修一下,换张漂亮大床。”他笑,“结婚以后我和卓依搬回来住。”
家杰没有表情、没有声音、意见。
“你还住赤柱那房子?”他问。
家杰点头。
“那房子太旧,远不如新建大厦。”家俊拿着门匙往外走,“看爸爸公司可有什么好地方,换一层吧。”
家杰还是不语,只默默跟出来。
坐到车上,家杰望着他一阵。
“我送你去接卓依。”他说。
“卓依今夜加班,没空。我们约好明天。”家俊愉快地说。
家杰眉心微蹙。加班?他从没听卓依提过,过去的那些日子也全未试过,他怀疑。
“让我在中环下车。”家俊说:“我找朋友。”
在置地广场家杰放走家俊,心中灵光一闪,转弯朝卓依的办公室驶去,一边用手提电话打电话给她。
“卓依。”开朗轻松的声音。
“我是家杰,正在中环。”他考虑着用辞,“可有兴趣一起喝点东西?”
话一说完立刻后悔,她一定说没空,她是与家俊将结婚的妻子。
“没问题。立刻下楼。”她想也不想。
约好在文华酒店咖啡座见面,看看表,立刻离开公司。虽然知道时间尚早,他要找地方泊车,却也有迫不及待之感。
卓依先到,要了冻柠水,看见家杰冲冲地跑上楼。是“跑”不是“走”,好像约会初恋的女朋友般的兴奋急切。
初恋女朋友?卓依笑起来,该是嫂嫂。
“嗨。”她举起右手。
他立刻放慢脚步,“走”到她面前。
他永远穿那种舒服又有型的便装,永远是校园人物的气质。
“怎么跑来中环?”她笑。
“送家俊来。刚才我陪他去看他的住所。”家杰注意她的神情。
她果然微微一怔,立刻恢复原状。
“他约我晚上见,我──”她欲言又止,摇摇头,“我告诉他要加班。”
很自然就对他说了真话。
“不想见他?”他很意外。
“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她思索着,“自从他醒来,感觉很不一样。”
“为什么?”他感兴趣。
“真的不知道,好像──陌生了很多。”她吸一口气。
“但是一个月后你们将结婚。”
“是。”她垂下头,有点惭愧,尤其面对家杰,她觉得自己很差劲。她是为了所有好条件而将错就错地下嫁他。
“你不能有这种心理,你们该谈一谈。”
“或者──迟些。”她点头,警觉地开始保护自己,“过一阵子也许会好,只是情绪波动。”
“为什么会这样?”他盯着她看,十分关心。
“我──不知道。”还是那句话。
“是不是家俊变了?”
“不不,不是。”她窘迫地说:“或许是我不好,总之──谢谢你的关心,我会没事。”
他点点头,用温暖的眼光安慰她。
“为什么──你肯见我?”他必须这么问,心中渴望知道。
“你是家杰,怎么一样?”她小声叫起来,很俏,“我们是好朋友,还共过患难,我相信你会懂我。”
温馨的感觉流过心底,即使仅是如,此他已觉得很快乐。
“陈警司似在调查家俊。”家杰说。
“到底有什么事?陆世龙那边已不再监视我,陈警司的手下告诉我的。”卓依说。
“一来你有警方保护,而且家俊已醒来,有事直接找他更方便。”
“那表示我不再有危险?”
“警方的保护撤走了吗?”
“不知道,从来不曾真正的见到过。”
“我可以帮你问。”他很自然地说。
“明晚──你能不能回家?”她要求。
“回家?”
“你父母的家。”她扮个鬼脸,“有你在气氛会轻松。”
“利用我?”他也笑起来。
“肯不肯受利用?最多以后我报答你。”
“怎么报答?”他冲口而出。
她呆怔一下,心中升起种很奇怪的情绪。
“替你介绍女朋友。”她胡乱答。才出口,竟觉得自己说错话,很怪。
“现代还有这种老套事吗?”他打着哈哈,显得十分不自然。
“真的,明晚你回家。”她认真的。
他凝望着她一阵,点头。
他无法拒绝她的要求,尤其她的眼神──他整个心都热切起来。
“太好了。”她的双手紧紧握一下他的,“我一定会报答你,总有一天。”
“我会记住。”他眨眨眼睛。
跟她在一起,愉快而且轻松,一点压力也没,有更不必装模作样,只要表现出真我就行了。他极爱这种感觉。
“报答你的第一步,先请你吃晚饭。”她说。
“求之不得。”他是真心话。跟她在一起多久都不会累,不会倦,不会厌,“去哪里?”
“不要太贵的地方,记着我只是大公司里的小职员。”
“那么──去你家?”他提议。
她有丝犹豫不决。
在外面吃顿饭还没所谓,可说偶然偶遇,去她家──她记起自己现在的身分。
“可以。”一转念卓依又答应。做人光明磊落,有什么可担心的?”只是家里没有食物。”
“你家没有我家有!”家杰兴致极高,“我有许多凉拌鲜磨菇,还有鱼。”
“还等什么?”她站起来。
开心的时候不是常常有,趁还没结婚,还不是他的嫂嫂,去吃他一顿饭该没有问题。以后怕没有什么机会。
他驾车,她把自己的车留在停车场,他答应晚上送她来取车。
“夜晚在你窗口望海一定很美。”她说。
“我喜欢白天,望出去,有法国里昂海滩的感觉。”
“你去过里昂?”
“读大学时,那时很迷旅行,认为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把视线放在前面的路上,“试过整个暑假泡在欧洲,很逍遥自在。”
“自然你家里可以支持你,不是每一个人做得到的。”
“我是一边旅行一边打工赚钱,而且飞机票也是我替学生补习赚来的。”他抗议。
“啊──”她是意外,香港的富家子,有这个可能吗?“你──与众不同。”
“所以你不肯承继父业。”
“主要的是做生意没有兴趣。”他摇头,“但是爸爸已正式向我提出来要求,过多两、三年──只是两、三年,我会帮他,他年纪大了。”
“只因为父亲年纪大了?”
“当然我再年长些也会成家,结婚生子,我也想过好一点的生活,给子女好环境、好教育,没有人能拒绝富有安适,我不自命清高。”
“很喜欢你的态度,以后嫁给你的女孩子一定很幸福、很快乐,你是太好的男人。”
“比起家俊如何?”如果不说这句话,他会恨自己。
“家俊?”她很意外地望着他,“我──不想比较,各有各好。如果做朋友,我觉得跟你更合得来些。”
“做丈夫他比较好,是不是?”家杰打着哈哈。
车已停妥,他们从不阶上楼,是没有电梯那种四层楼高的住宅。
刚才的话没法继续。
他把卓依安置在客厅,独自进厨房预备。
不像是单身贵族的家,因为一切均很整齐有秩序,家俬并不名贵,却十分安适舒服,尤其多各式各样或吊、或站、或在茶几上的灯,把气氛光线配得恰到好处。
向海那面全排是半落地的大幅玻璃,望出去辽阔得令心胸也为之开朗,说不上很美,却是香港少见的景象。
白天此地真像里昂?
“要不要我帮忙?”她叫。
他捧出来两杯茶色饮料,加了冰。
“自制酸梅汤,保证比外面好。”他笑。
她喝一口,味道又好又浓。
“的确好,怎么做的?”
“秘方。”他顽皮眨眼,“中药铺买来材料,煮熟冷冻就成,解暑解渴。”
“想不到你会做这么地道的人国东西。”她说:“你们家人都很西化。”
“其实真正西化的只有家俊,可能因为他在外国读书的关系。”
“喜欢你的房子,尤其灯光,很有格调。”
“一个人闲着没事,只好花心思在家里。”他想一想,“其实我只有极少朋友。”
“你看来却开朗。”
“内心某处,其实我孤癖,有点自卑,却掩饰得很好。”
“完全不像你哦。”
“因为不想别人看穿我,尤其家俊。”
她歪着头凝视他,半晌才说:
“所以你和他并不接近。”
“不知该怎么说,他一直认定我妒忌他,比不上他,从小到现在都这么说,听得多,心里难免受影响。
“他竟这样自以为是!”她意外问。
“也许真的如,此但我们毕竟是兄弟。”
“他说得不对,肯定不对。”她叫起来,“你全不公平。你俩各有优胜处,这是我的看法,我的感觉。”
“谢谢你。”家杰轻拍她,“我去焗鱼。”
“鱼也可以用微波炉焗?”她跟进厨房。
“看我的手艺。”他洗手,然后就开始做起来,先用干净毛巾收干鱼上水分,加盐、加蒜粉、加胡椒,送进微波炉,“两分半钟,翻一面,就可以上桌子。”
“很熟手工人状嘛。”她微笑打趣。
“大学三年级就搬出来住,这些年来就是这样养活自己。”
“应该有一个女朋友。”
“宁缺勿滥。”
“不试试怎知好不好?”
“我有直觉,我相信第一眼。”他说:“日久生情这句话对我不适合。”
“喜欢哪类型的女孩?”她再问。她以自己是“嫂嫂”的身分问这句话。
“以前不知道。”他非常诚恳地说:“现在──只希望她像你。”
她的心忽然剧烈跳动起来,跳得那么急,那么快,令自己都惊讶。
“你开玩笑。”她转身走回客厅,“我替你摆晚餐桌。”
进餐的时候,他们没有再说令大家窘迫的话,很静,很沉默。气氛虽好,虽融洽,却有丝说不出的古怪,仿佛──仿佛有一个细小的“点”似真似幻地在那儿,大家都避得远远地不敢去碰,因为谁也不敢预知“碰”后的结果。
因为──那可能惊天动地,可能是毁灭,可能──
饭后,她再也没有留下的借口,他也没有留客的理由,突然间,两个人都变得客气起来,十分客气。
“我想回家。”她终于提出。
“我送你。”他刻拿车匙。
好像再多停留一分钟就会有什么事发生似的,两人匆匆下楼而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什么话,都变得敏感,都变得拘束。他送她到公司的停车场。
“再见。”卓依跳上自己的车。
“明天见。”家杰温暖地说:“明晚我会回家。”
# # #
带着满腔矛盾不安的心回家,卓依站在冷水淋浴下令自己静下来。
愈面对家杰,愈有那种矛盾不安,他仿佛一面镜子,能照清楚她。镜子里她不是原来的她,是戴了一张虚伪面具的女人,那女人虽和她有相同面容,却没有血肉,没有精神,只像一个空壳。
那戴面具的空壳就是现在的她?想嫁给好条件、好模样、好家世的贺家俊的那个女人?
心中剌痛,她实是这样的女人,明明是欺骗,明明是假的,怎能莫名其妙地弄假假成真?她难道一点也不怕后果?那真未婚妻出现或家俊的失忆恢复──
愈想愈怕,忍不住打电话给家珍。
“冷静,冷静。”小家珍在电话中叫,“现在绝对不可爆出真相,会死人的。”
“但是我很不安,最主要的──我和家俊之间根本没有感情。”
终于说出最大的心结:没有感情。
“卓依姐──”小家珍急得口齿不清,“不能这样说,真的会死人。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你对大哥感觉很好,是不是?他是很英俊的男人,很多女人喜欢他。”
卓依叹息,但愿她能喜欢。
“我很怕他,简直不敢见他的面。”她说:“我怕他突然恢复记忆。”
“不会吧?”小家珍不能肯定,“可是事到如今──我们不能退缩,大哥看来很爱你,他一心准备婚事。”
“那是他在失忆中──”
“可不可以告诉家杰,跟他一起商量?”小家珍提出建议。
“不──”卓依吓一大跳,告诉家杰?那么死的人可能是她。不能,万万不能告诉家杰,特别是家杰。
“二哥会谅解,他可能想出好办法。”
“家珍──让我再想一想。”她吸一口气,“这事迟些再决定,好不好?我不想弄糟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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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时候,家俊来接卓依。
他看来容光焕发,穿了十有型的gucci便装,四周男男女女都在望。
卓依微笑到他身边,他从背后拿出一朵长枝的东京玫瑰,花瓣又厚又大又美的那种。
接花时,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现在回去?”她不敢正视他。
“回去?你说回家?”他笑,“家里没有气氛,我在半岛顶楼订了桌子,烛光晚餐。”
想起约好家杰在家里见面,她不安。
“你没告诉我,我这身衣服──”
“你不必靠衣装,是纯以气质取胜的人。”他说,十分诚恳,“衣服对你不重要。”
“晚餐后回去吗?”
“不,我约了几个好朋友喝酒,想把你介绍给他们。”他兴致勃勃。
她不能拒绝,是不是?作为未婚妻,她应该认识他的朋友,融进他的生活圈子,可是──她只想到回家。
她也不能对他直言约了家杰,这说不过去,可是──可是──
汽车朝海底隧道驶去,她满怀心事沉默不语──其实也没话可说,她与家俊之间实在太陌生了,她完全不知他背后的一切。
奇怪的是:他怎么完全不怀疑?不问?
“昏迷的这些日子,我自己固然失去很多,时间啦、客户啦、生意啦,更令我不安的是亏待了你,要你终日陪我,为我担心,但放心,从现在开始,我发誓辈子补偿你。”
“不必──补偿。”她益发不安,“那些事我──应该做的。”
“世上没有绝对应该的事。”他拍拍她的手,“当我昏迷时,你没有离开我已由衷感激,因为谁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再次醒来。”
“不不不──”她好窘,不知该说什么。
“今天说完这些话以后我不会再说。”他说:“因为以后我们是夫妻,再也不分彼此。”
她手臂上的汗毛全部偷偷竖立起来,她觉得──荒谬又肉麻,只是,这条路是她自己走上来,而且心甘情愿。
吸一口气,卓依以微笑敷衍。
“昏迷之后很多以前的事记不起来。”家俊又说:“以前──我不记得对你说过没有,我以前的女朋友的事?”
她胡乱点点头,觉得不妥,又摇头。
“我并不需要知道你以前的事。”她说:“最重要的是目前和将来。”
“说得好。”他又拍她的手,“重要的是目前和将来。我是个诚实坦白的人,家杰知道,对自己最亲近的人,我不想隐瞒任何事。”
“不不不不不。”她一连说出五个不字,反应强烈得前所未有,“你不必说,我不想知道。”
她怕的是述说往事令他想起更多从前,而察觉她是个假未婚妻。
他望着她一阵,眼光真诚坦朗。
“我绝对尊重你的意愿。”他伸出食指、中指作发誓状,“你不想知道,以后我再也不提。”
终于到了半岛酒店,酒店外交下车,他牵着她的手走进去,门僮对他们微笑招呼,亲切地称呼他“贺律师”。他在这儿是熟客,她的忧虑加深一层。
“以前我爱到二楼嘉麟楼吃中菜,那儿的水准不错。”他解释说:“我约客户都约在那儿,所以熟悉此地。”
一路上都有半职员跟他打招呼,他也好像很享受这种气势,她却万般不自在,她只是个平凡的女人,一向都是。
“以后他们都认识你。”他愉快地说,“你将是贺律师太太,我的习惯是逢言年我都坐在那儿派利是,所有人都派。如果没空来,也会交给经理一笔钱,由他分派。”
“每个客人都这么做?”她问,很意外。
“不。一少部分在大酒店或名餐厅有江湖地位的人。”他颇自得。
“江湖地位?”她想到黑社会。
“譬如说来这儿就算不订位也能有桌子,就算客满也替你加张桌子之类。”他解释。
她笑起来。这种江湖地位只不过用钱买来的而已。
到了顶楼,经理果然把他们安置到最好的桌上。家俊随手塞给那人两张百元红钞。那人弯腰含笑而退。
谁说这种江湖地位不是钱作怪?人愈来愈现实得可怕。
家俊以一种豪客的方式点菜点酒,什么都要最贵的,一面点,还一面介绍着,哪年份的红酒最靓、最珍贵,喝红酒的各种好处。
“出来交际,红酒是身分的象征。”他说:“这方面的知识不能不懂,我会慢慢教你。”
她想说这些全无兴趣,又怕扫他兴。她不能忘记,她将是他的妻子。
她吃了非常难下咽的一餐。
“你的朋友──”
“我们走吧。”他了厚厚的打赏,挽着她离开,“我们有个私人的会所在半山,很清静,很好,绝对没有闲杂人等。”
她有被带入另一个世界的感觉。
“会所──用来做什么?”她问。
“吃饭啦、聚会啦、消闲啦,我们有最好的大厨,能做极好的菜,那儿的咖啡也好,比许多大酒店都好。”他说。
“私人的?”
“绝对私人。我们几个朋友自己出钱买的房子,请的职员。有时我也在那儿招待朋友,爸和妈都去过──怎么?以前我不曾带你来过吗?”
她摇摇头,不置可否。
会所在半山私人大厦内,相当新,布置得很豪华。家俊的朋友已在,他们身边都有一个艳女郎,有一个竟是荧光幕上的熟面孔。
卓依立刻浑身不自然,她觉得自己和此地的一切格格不入。
家俊介绍卓依和大家认识,有的人微笑,有的人眼中有惊异的光,却没有人说话。寒暄之后,家俊已完全投入。
他也喝一点酒,也跟随大家言不及义,风花雪月,却也始终保持着斯文和风度,很与众不同。
卓依为此暗自高兴,毕竟这人将是她的夫婿,她一辈子的枕边人。
对他们谈的一切卓依不感兴趣,股票啦、期货啦、地产啦、女人啦,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想回家喝一杯自制天然菊花茶,听一会儿音乐,还──有啊!还有家杰。
想到家杰,她几乎忍不住跳起来,他还在父母家里等她吗?他们约好今天回贺家,家杰在场陪她,她会觉得自在些!
“我──想打个电话。”她万分不安。
“电话在那边。”家俊指一指,视线并没有转过来,“要我陪你吗?”
“不。谢谢。我自己去。”她快步走开。
拿起电话,心跳得厉害,该怎么对家杰说?抱歉,她回不来?或对不起,我失约?拨了七个号码,她停下来,犹豫不着不敢再拨最后一个字。她该怎么解释?拨了三次号码,都在第七个字停下来,她无法找出任何理由。
慢慢地走回座位,听他们热烈地说着那些听来很无聊的事。然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我想回家!”立刻,她被自己吓一大跳,她看见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脸上。
“啊!是,时间不早!”家俊十分知情识趣,看看表,立刻站起来,“卓依习惯早睡,我送你回去。”
“这么早回去?我们还有节目呢!”其中一个好像也是律师的人叫,“才十一点。”
“你们等我,我再回来。”家俊挥挥手,拥着卓依往外走。
他的表现十分大方、坦白。
“对不起!也许白天上班,我觉得累。”她是真的有歉意。
“我明白,我了解。”他看来全不介意,“结婚后辞去工作,你会慢慢习惯。”
卓依不响。结婚后一定得辞去工作。
家俊开了车上的音机,一阵阵音乐流泻出来,充满了小小的车厢,她暗暗透一口气,不必再费神来应酬他。
应酬他?他将是她丈夫。
家俊送她上楼,在门边轻吻她的面颊,说声晚安,转身离去。
家俊急于赶回去见朋友,卓依也没有半丝邀他进去的意思。
# # #
放下皮包,卓依立刻打电话去贺家。
“卓依姐?你不是与大哥一起?”家珍问。
“是。刚回家。”她考虑着措辞,“本想来看你们,家俊却约了朋友。”
“我们也不寂寞,家杰回来陪我们。”家珍笑,“以前他很少回来的。”
“他──我是说家杰说了什么吗?”
“没有。他半小时前离开,看来很累,我想他回家了。”
“我也没事──或者明天来看你们──”门铃响起来,她意外地看一看,“有人按门铃,我们明天再聊。”
挂断电话,奔到门边,会是去而复返的家俊?
门开处,站着家杰,他带着一丝有点──暧味的微笑,似轻责,似疑问,又似带着些不安,他的视线停在她脸上。
“家杰──”她要深深吸一口气,才能令自己剧烈的人跳稍平静,“请──进来。”
他双手插进袋,犹犹豫豫地慢慢走进来。
“对不起──”
“我看见他送你回来。”他坐在远远一角的沙发垫子上,“刚才。”
他的模样,语气都显得别扭,不像平日。
“我打算去你们家,他订了晚餐桌子,后来又约了朋友,我──走不掉。”像解释。
“没所谓,本来我回家也只打算做个陪衬角色,你说会自然些。”他做个夸张的动作,“也没什么损失。”
“我──”她忽然难堪起来。
“刚才我等在下面,只想知道你是否安全?”愈解释愈着痕迹,“或者──我不该上来──”
“不不不,此地大门永远为你打开。”她抢着说:“你永远受欢迎。”
“下个月你──会搬离。”他不看她。
“啊是──”她语塞。她不该说“永远”,这个世界已再没有永远的事。
“他说你们会搬到他的住所,他预备找人装修,换一张漂亮大床。
家杰只是随便说,卓依却觉得面孔发热,尴尬得不得了。明知不是讽剌,却有这感觉。
“我能──喝杯水吗?”见她不作声,他只能胡乱地说。
他怕沉默,若大家都不说话,他不知道该怎样自处。接过她递来的水,一饮而尽。
“我回去了。”转身走。
她下意识地想留,话到嘴边,忍住了。为什么要留?不该留的,不要惹起更大的误会──已经有着说不清、解不透的误会了,是不是?是不是?
看见他走出门口,走向电梯,要留下他的感觉更强烈,强烈得她无论用什么力量无法再压抑。
“家杰──”她叫。
立刻停步,飞快回来。
“我在──有什么事?”他是急切而欢欣的,脸上全是惊喜。
“没事──”她窘迫地摇动两只手指,“驾车小心些──明天见。”
“明天你会去妈妈那儿?”他问,脚下像钉了钉子,难以移动分毫。
“几天没见嫲嫲,想着她。”她力持自然,却做得不好,在家杰面前,她的心很乱很乱,找不到一丝头绪。
“明天见。”他凝视她很久,展开一个很漂亮、很温柔、很真诚的微笑,走进停在那儿的电梯。
卓依关上大门,整个人靠在门边,整个人昏昏沉,心又乱又甜,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家杰的微笑令今夜的不安烦乱一扫而空,他没有怪她,是不是?
躺在床上,全无睡意,心中脑中全是家杰那柔的眼神和笑意。老天,她在意家杰多于家俊,也是家杰更能影响到她的一切,但是,但是──
电话铃大响,把她吓一大跳,这么晚了。
“卓依,是你吗?”似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我是阿正,王培正。”
“啊──”意识和记忆都回来。
王培正,几个月前是她的裙下臣,这些日子卓依竟完全忘掉这个人,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天外。
“是你,好久不见。”她坐起来,“这么晚。”
“我起码打过三百个电话找你,你永远不在。”王培正夸张地说:“甚至你常常不上班,不回公司。”
“没有,我一直在,不过忙些。”
“忙什么?拍拖?”不满的语气,“连一个电话也不给我。”
“我──”她深深吸一口气,不想敷衍他,他已离她太远太远,中间是无法弥补的距离,“阿正,有一件事我必须说,下个月我要结婚。”
电话里清晰听到他倒吸一口气,不能置信的声音。过了一阵,他十分努力地假装出若无其事、大方的声音。
“恭喜你,原来这是你失踪的原因。”他夸张地说:“恭喜你。”
“谢谢。”她很为难,虽然与他没有爱情,却是好朋友,“有些事发生得很突然,我自己也没想到,真的。”
“是是,世事无常,我明白。”
王培正说:“是什么人?我认识的吗?”
“不认识。他是律师,我们认识不是太久,也许这就是缘,我不知道。”
“很好,很好。”他依然夸张,显然受了些剌激,“真的很好,恭喜你。”
“谢谢,阿正。”她为难地说,“你是好朋友,希望──你谅解。”
“当然谅解,我知道的,你从来没爱过我,我们是好朋友。”他笑了,似乎开朗些,“我一直知道,真的。”
“不怪我?”
“不怪。”笑声更真诚,“不应该怪。感情不能勉强,一点也不能,否则没有幸福。卓依,希望你以后幸福。
“我会,一定会。”她笑,心中掠过家杰的影子,震惊,怎么会是家杰?“你找我这么多次,是不是有事?”
“只想约你吃餐饭、看场电影。”他说:“我从来没想到那么远,譬如结婚,相信我。”
“结婚那天你愿意来吗?”卓依问。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不来。”王培正也坦白,“但我真的祝福你。”
“谢谢。”
“照片、结婚照片请送我一张。”他突然说:“我想看看他的样子,他一定极出色的。”
“一定。”
“以后──有机会再见面吗?”
“希望见到你和女朋友。”
他哈哈大笑。在笑声中结束谈话。
王培正这电话来的正是时候,把以前的一切交代清楚,不欠任何人地与家俊走住教堂──咦,她想在教堂结婚?能吗?
莫名的内疚不安,还有一丝犯罪感,她这没说真话的女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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