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会认为我是她父亲派来接她的？”

    那座房子一烧，慕清婉觉得自己的人生也被烧了，反倒有了丝解脱，说起了不曾对人说起过的隐秘，“汝尧部落的生活其实很规律，尤其十八岁之前，不用干太多重活，只要每日在庙中虔诚修行便可，一旦过了十八岁还没修出图腾，就会逐出绿洲，沦为下等人，修出了图腾才能回去。”

    “我当时年纪将近，自认一心虔诚信奉太阳王，却始终修不出图腾，以为自己做得还不够好，便日日跪在庙中祷告，后来大概是累晕过去了，迷糊中，恍惚有人跟我说照顾好孩子，我本也没将它当回事，怎料一月后，我竟真的怀孕了。”

    湛长风撩了下眼皮，虚无之眼睁开，洞穿根本，“她是你的孩子，不过确实没有父亲。”

    慕清婉原有点伤感，听闻此言，愕然，“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凡胎，却承了你的阴阳二气，而你又尚是处子。”湛长风推测道，“阴阳交感，性命之始，任何生灵皆有阴阳二气，人身阴阳此消彼长循环往复，当一阴一阳保持平衡的那瞬，最易受孕，你体质较为特殊，身体内的阴阳二气纯净异常，且一阴一阳不多不少，十分难得地维持了平衡，就像太极一样，这时若有人将一缕炁放进你体内，便会托孕结胎。”

    换句话就是人造圣灵。

    还有一点不好跟人说，湛长风认出幼孩身上有一丝太阳之炁，若没错，是有人想让这丝太阳之炁在她体内结成圣胎出世，但是镜子的真灵也转世了过来，于是圣胎的根器是太阳之炁，灵魂是镜子。

    慕清婉听得有点愣，试探道，“所以我跟自己生了个孩子？”

    湛长风思考了一会儿，“也可以这样说。”

    “那你说的炁是什么东西？”

    “这只是我的猜测，你就当它是影响婴孩体质的补品，但这补品是自己飞来的，还是被你恰巧碰到的，亦或有人故意给你的，就不好说了。”

    慕清婉想到了今日专门为她来的刺杀，顿时紧张了起来，“如果是有人给我的，那他会有什么目的？”

    “比起这个，你先考虑考虑你今后怎么办，你们部落的人都当你已经死了，你是想回去，还是去另外的地方。”

    慕清婉本来会毫不犹豫地回去，因为各个部落规矩分明，不会轻易接纳另一个图腾部落的人，更何况下等人原就是被鄙弃的存在，不将自家部落里的下等人清理出去便算是宽宏大量了，又怎会接收外来部落的下等人。

    她除了回汝尧外，没有第二个选择。

    可现在她犹疑了，要是回去后被人发现她没死，会不会再来杀她一次？

    慕清婉抱着趴她怀里睡着的幼孩，虽然她的一半苦难都是因这个孩子降世造成的，但她仅剩的欣慰和支柱也是这个孩子，听到她是独独属于自己的孩子后，心里隐藏的那个疙瘩就解开了，只觉更爱她了。

    “我想带着她好好活下去。”慕清婉咬了下唇，不好意思地问，“您有什么建议吗？”

    “我对这片地域不熟，无从建议。”湛长风道，“罢了，我先去替你探探究竟是谁要杀你。”

    湛长风一直注意着那伙人的动向，很快就追了上去，不过她没有大动干戈，只是借沙漠和云中扇刮起了一阵沙尘暴，趁机掳走了一名落后的杀手。

    魂禁搜魂。

    湛长风干脆地查看了他的记忆，发现他只是沙漠一带的匪徒，此次是受雇行动，雇主来历不明身份不显，任务完了后会去一家客栈碰头，收取剩下的金额。

    湛长风顺便了解了一下这个世界的格局，微微有些惊讶，它竟是全然被神道统辖的世界。

    此界有东南西北四大洲，洲与洲相隔千万里，极少往来。

    每洲都有一个王朝坐镇，她现在所处的西洲部落共主就是沙耶王朝。

    沙耶王朝的首领世代被尊为太阳王，用一种转世灵童的方式在西洲各部落中选出继任者——他们相信天上的太阳会转世到这片土地上。

    联系幼孩身上的太阳之炁，难道他们所谓的转世就是把太阳之炁托孕结胎？

    意外的是，沙耶王朝已经在十年前找回一名太阳圣子了。

    是圣胎并不只有一个，还是会从多个圣胎中选一名带回去培养？

    湛长风搜完他全部的记忆，发现了另一件事，那便是这个世界上没有练气的，全部都是图腾术修炼者。

    甚至在他的记忆里找不到界门仙道人道魔道这些词。这里只分巫灵信徒下等人三类。

    这就比较棘手了，若几个神道王朝封闭了此界，她如何找到界门离开？

    湛长风重新跟上那队匪徒，他们没有被少了一个人吓到，个个兴高采烈地坐在沙骡上传酒喝，庆祝自己待会儿可以多分到一些黄金。

    没错，黄金，日斗界根本没灵石一词。

    行了十日，终于看见了一座伫立在沙漠中的大酒馆。

    西洲三分之二的土地都是沙漠，约莫百来个大小部落分布其中，部落民多数时间都生活在部落中，仅在需要交换物资或者王都召唤时出来。

    但也有不少下等人忍受不了部落的轻贱，逃出来当起了悍匪，这座酒馆就是各路悍匪常常会去的地方。

    湛长风依旧隐身跟进了酒馆，里面乌烟瘴气，各种粗嗓门交织在一起，像是一百头骡子在叫。

    那些匪徒叫了几坛酒，围在了桌子上，没过一会儿，络腮胡头领上了楼，不到一刻就喜气洋洋地下来了，招呼着兄弟们回寨子。

    他们刚离开，一个浑身裹着黑布的男子也下来了，悄悄追上了他们，至无人处，催出一道恢弘的金光，瞬间覆灭了这伙匪徒，朝东离开。

    那是修至圆满的四纹图腾术，堪比脱凡，据匪徒的记忆，在西洲主要信奉的是太阳神纹，大部分太阳一系的图腾都掌握在沙耶王都和直属的几个大部落手中，小部分低阶的图腾会赏赐给有功劳的附属部落，如汝尧的那个三纹图腾。

    剩下的部落，好点的，有世代传下来的图腾，差点的，依附别的部落，想方设法获得参悟图腾的机会。

    此人能用出四纹图腾术，还拐弯抹角利用匪徒去杀慕清婉，确实像是王都的人在针对圣胎。

    以防万一，她得扮一次悍匪，去获得更准确的消息。

    湛长风说行动便行动，直接从一具尸体上扒了一件能将整个人盖住的罩衣，蒙好面，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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