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很年轻，但是已经亏空了身体。

    三年前血淋淋的痛苦过往将她折磨成疾，夏小蝶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体，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没有告诉苏懿，裴姨，文静，其实她身体的各项机制都在退化，她夜里很难入眠，勉强只能睡两三个小时。

    她的胃口也开始变差，会干呕，恶心。

    她不知道明天的自己会怎么样，会不会耳聋，失明，也许会忘记很多人，忘记很多事。

    未来对她而言很恐惧。

    但是夏小蝶苍白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害怕和不安，她淡然的勾了一下唇，然后回到房间上了床。

    夏小蝶轻轻的将熟睡的小柚柚抱在自己的怀里，这乖软的一个小粉团总是可以软化人的心间。

    如果她的女儿还在的话，应该跟小柚柚一般大了。

    夏小蝶迷迷糊糊的闭了一下眼，做噩梦了，梦里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冰冷的手术室里，满地的血。

    ---孩子没有呼吸了。

    ---很抱歉，这是一个死胎。

    夏小蝶梦到自己抱住了那小团身体，那小团在她怀里慢慢的变得冰冷，直至没了温度。

    这三年她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被噩梦缠绕的她一头的冷汗，开始不安而痛苦的挣扎，“对不起…对不起…妈咪没能护住你…”

    夏小蝶在痛苦的呓语，这时她感觉有两只大手按住了她纤弱的肩，她倏然睁开了眼。

    在房间昏黄的灯光里，夏小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俊颜，是…顾夜霖。

    顾夜霖去而复返，在深夜里又回来了。

    现在顾夜霖身高腿长的伫立在床边，大手还按着她的身体，他眸子里溢满了心疼和担忧，低醇的嗓音微微沙哑，“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夏小蝶眼里一热，大颗大颗的泪珠已经砸落了下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哭了，现在视线模糊。

    顾夜霖伸手给她擦泪，先用自己的衬衫衣袖，然后用手给她擦，动作凌乱急切，“不哭了，我在这里…”

    夏小蝶控制不住自己的泪，她澄澈的瞳仁现在还是空洞的，陷在自己的梦魇里。

    顾夜霖低下身，吻她滚烫的泪珠，她的每一滴泪都灼烧了他的心，让他的每一下呼吸都是痛的。

    但是夏小蝶还是没有反应，顾夜霖摸到她的小手，她的手刚才在温暖的被子里，现在依然凉的彻骨。

    他知道她瘦了很多，刚才手按在她的肩上，她身上已经没多少肉了，全是骨头，虽然依然纤柔。

    顾夜霖发现她的不对劲，她眼里的泪珠不停的流，但是那样安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被泪水模糊的双眼是空洞的，麻木的，没有一点点的色彩。

    甚至他的到来都没能唤起她的反应。

    顾夜霖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大手给揪住了，一股恐慌从心底窜上来，“小蝶，你怎么了？”

    他唤出她的名字，实际上她睡觉的时候没有戴面纱，昏黄的灯光下他已经足够将她看清。

    他年少时炙热追求和爱慕的姑娘已经长大了，明媚的五官晕染开，如明珠一样散发着莹玉的光泽，mimi跟她很像，却不是她，这个天之骄女被岁月沉淀了如水的模样，聪慧而灵气，时光静好。

    顾夜霖低眸吻上她。

    夏小蝶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她好像还抱着那小团冰冷的身体，周围都是血，她想摆脱这个梦境，但是困在里面出不来。

    很快她就感觉到了被人亲吻，空洞的瞳仁在这么一瞬间恢复了聚焦，她清醒了过来。

    她嗅到了很重的酒气。

    夏小蝶伸手推他，用力的推，实际上出了一身汗的她一点力气都没有，浑身软绵绵的。

    “顾夜霖，放开我！”

    顾夜霖抬眸看着清醒的她，“刚才怎么了，是不是哪里身体不舒服，告诉我。”

    “我的事情跟你无关！”

    看着她眼里的冷意和疏离，顾夜霖蹙了一下剑眉，压低着声隐忍脾气，又透出几分耐心的哄宠，“夏小蝶，我来不是跟你吵架的，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你刚才做噩梦了？”

    “顾夜霖，我已经跟你把话说的很清楚了，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这里是我家，你擅闯民宅怎么回事，信不信我告你！”

    他没有钥匙，也没有敲门，是怎么进来的？

    告他一个擅闯民宅不为过。

    顾夜霖抿了一下薄唇，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喝酒了，看你的样子根本就没有喝醉，是不是想故意耍酒疯？顾夜霖，你快点离开这里，我不想看见你！”

    夏小蝶红了眼，刚从那个噩梦里解脱出来，她真的一点都不想看见顾夜霖这张俊脸。

    顾夜霖将薄唇抿成一道森然的弧线，然后抬手，用自己的衣袖给她擦泪，“骂够了么？气也该消了吧？对不起。”

    夏小蝶一口就咬在了他的健臂上。

    嘶。

    她真的用了全力，好像要将他一块肉都给咬下来了，顾夜霖痛的闷哼。

    不过他没有动，而是给她发泄着。

    他此刻在想，三年前她在那个产房里是怎么一个人将柚柚生下的，如果当时他在就好了。

    这时身边的柚柚动了一下，夏小蝶这才想起柚柚还躺在身边，她迅速松开了顾夜霖扭头看着柚柚。

    柚柚翻了一个身，睡的很香，并没有被他们的动静给吵醒了。

    夏小蝶这才放心，她抬眸看着顾夜霖，只见顾夜霖也在看着她。

    “你走开！”

    顾夜霖将她打横抱起，“小声点，别吵醒柚柚，柚柚很敏感，没有安全感，如果看见我们俩吵架，她会很害怕的。”

    夏小蝶一僵，迅速安静了下来。

    这一招还是很管用的。

    “你身上已经湿透了，这样睡觉很容易感冒，去冲个热水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再睡。”

    顾夜霖将夏小蝶抱到了沐浴间。

    夏小蝶站在了松软的羊毛地毯上，她看着顾夜霖，“你可以出去了，离开我家！”

    顾夜霖没有走，就这么看着她。

    夏小蝶想拿个东西砸在顾夜霖身上，但是想想柚柚在还是作罢了，她抬脚，准备离开这里去叫裴姨。

    ---

    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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