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得提醒阁下，战败者没有在谈判桌上讨价还价的资格。”

    萧良毫不客气地说道：“不管西班牙是否认可投降书所列出的条款，我国都会照此执行。之所以要让你签署这份文件，是因为我们心存仁慈，希望通过这样的形式，让西班牙保存一点颜面，避免不必要的战争损失。”

    “仁慈？我没有听错吧？”

    比达尔听完翻译之后，顿时露出了愤怒的神色：“贵国不宣而战，入侵我国领土，抢夺我国财富，杀戮我国子民，这还能被称为仁慈？”

    萧良冷笑道：“别做出一副高尚的模样，对这里的土着来说，你们西班牙人同样也是外来入侵者。当初你们为了在这里修建宿务城，摧毁了多少土着部落，杀了多少土人，那段历史想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而你们是怎样记载这个过程？用文明教化愚昧的土人，是这么说吧？不好意思，现在轮到我们用更高级的文明来教化你们这些土人了！”

    “如果你不认同我国用仁慈的方式接管这些地区，那好，我也可以按照你们西班牙人最熟悉的方式来达成目的。我不介意在棉兰老岛再重现一次宿务的战况，然后把剩下的西班牙人全都送进苦役营。”

    比达尔听得倒吸一口凉气，棉兰老岛虽然没有宿务这样的大城，但殖民定居点着实不少。加上此次战争期间从各地逃难出来的人员，目前棉兰老岛上还生活着数以千计的西班牙人。

    如果海汉军继续向南发动攻势，消灭了棉兰老岛上的西班牙移民，那不但摧毁了殖民当局长期以来的经营成果，也意味着几乎彻底失去今后向北发动反攻的希望。

    当然比达尔想不到的是，海汉军虽然是在这场战争中大获全胜，但吕宋大区目前却已经没有足够的资金和物资继续打下去了，必须得停战休养一段时间才行。

    而萧良对于棉兰老岛的索求，多少是有些虚张声势，有枣没枣先打几棍子再说。就算海汉军今后要继续往南边打，那起码也要等一年半载之后了。

    比达尔只能根据已知的信息来推断萧良的威胁是否会变成现实，他所辖的武装力量，差不多有八成都折在了宿务岛上，如果海汉军继续向南攻打棉兰老岛，当地必定无力抵抗，战败几乎是必然结局。

    既然无法阻挡海汉军的攻势，那么设法保全己方实力，尽可能减少损失，就成为一种明智的选择了。

    比达尔虽然不懂“存人失地，人地皆存”的道理，但也知道棉兰老岛那数千西班牙移民的安全要远比当地的统治权更为重要。只要这些人还在，西班牙仍有机会在苏拉威西海以南的群岛地区重振雄风。

    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达尔迅速在心中权衡了利弊得失，然后对萧良提出了新的条件：“我需要有一年的缓冲期，用来遣散棉兰老岛上的我国民众。等我国民众撤离当地之后，你再派人上岛接管。”

    萧良心里暗暗好笑，他本来只是想尽力一试，趁着比达尔方寸大乱的时候诈一诈他，却不曾想还真就奏效了。

    不过他虽心头得意，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听完比达尔的条件之后只是冷冷地应道：“三个月，我给你留三个月的时间办完这些事。”

    比达尔摇头道：“三个月是不可能完成的……我们的船就算不停往返于苏拉威西海南北两端，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够将民众全部迁到南方去！至少要九个月！”

    萧良道：“如果不是看在你愿意签署投降书的份上，我连一天时间都不会留给你！从明天开始算起，半年时间，不能再多了，到时候还走不了的人，那就别走了！”

    虽然谈判的过程并不是很顺利，但最终两人还是达成了初步协议。半年之后，海汉将正式从西班牙手中接管棉兰老岛。重点是这个过程中双方不会再有交战，西班牙将以体面的方式交出棉兰老岛的管辖权。

    这对海汉来说无疑是一次重大的外交胜利，如果能够兵不血刃地夺取棉兰老岛的控制权，那就意味着吕宋大区至少省下了数以百万元计的军费。

    而对于西班牙来说，倒也不完全是坏事，起码能最大限度地减少人员和财产的损失。毕竟等他们转移到苏拉威西海以南之后，还得面对别的竞争对手，尽量保存实力届时才能有一战之力。

    荷兰人和葡萄牙人的触角早就伸到了那个地区，当西班牙人将阵地从菲律宾群岛转移过去，必定会与这两个老对手形成残酷的竞争局面。

    虽然这两家的军事实力不如海汉，但也绝非好对付的角色。特别是在西班牙国力日衰的当下，谁都巴不得能踩上一脚，这两家当然也不会坐视西班牙进入到脸贴脸的距离，必然会对此有所反应。

    萧良唯恐夜长梦多，在第二天便举办了签约仪式。

    举办仪式的地方设在总督府门口的市政广场上，这样也方便各路民众前来围观，一起见证西班牙王国在菲律宾群岛上演的告别一幕。

    在海汉的有意组织之下，数以千计的民众将市政广场围得水泄不通，就连周围的房顶上，树上也都爬满了人。

    据说宿务总督比达尔已经和海汉达成了停战协议，双方将代表各自的国家，在此签署正式的书面和约。

    尽管还有一些人心存侥幸，认为或许签约之后，海汉军就会像以前那样撤离宿务岛，双方回到过去的相处模式。但更多的人已经隐隐感到事态发生了变化，今后这地方大概不会再由西班牙总督说了算了。

    在民众的围观下，他们所熟悉的比达尔总督出现在广场上。只是这次在他脸上完全看不到往日的意气风发，反倒是显得有些憔悴。

    一脸苍白的比达尔没有向民众们招手示意，只是沉默地坐到桌前，拿起笔飞快地签署了文书。

    在迅速完成了签约仪式后，便由海汉安排的人员当场用西语、汉语两种语言，宣读了和约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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