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翊璃庆倖自己有选择权，她最后选择了，两个都不选。

    她不知道太后打的是甚麽主意，她只知道，深宫最不缺的就是斗争，而她并不想成为他们斗争中的棋子。

    「既然如此，那你便以宫中贵客身份，留在本殿身边吧。」太子缓缓开口。

    「为何不是留在本王身边呢？大哥。」成王依旧冷冷地看着太子，恨不得把他活剥生吞了。

    淩绮灵悄悄握了握翊璃的手，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姑娘是宫中的贵客，留在哪边比较合适，我想皇弟也清楚。」太子没有看成王一眼，成王也不再言语，拂袖而去。

    太后眼见情况失控，底下有些权臣的千金也开始有所怒色，为了先皇的江山，她只能委屈一下自己的儿子了。「澈儿，既然翊璃姑娘是为宫中贵客，而这次选秀也并未能为太子妃之位作定夺，不如看看是否还有哪位姑娘你看得上眼的，也可留牌子备选啊。」

    「不必了，母后。儿臣没兴趣。」太子奕澈放下卷宗，走到了翊璃面前，「翊璃姑娘，请随我回宫。」语毕，亦澈向翊璃伸出手，示意要牵她。

    顿时秀女们大惊，却也不敢吭声，只是眼神裏都透露着不甘、嫉妒，唯独一女子—霍颖，霍太后的外甥女，忽地站了起来，大声嚷嚷着。「殿下情理何在？此女来历不明，却得殿下青睐，小女子并无他言。如今却因如此女子而冷落我等，无顾太子妃之位，那敢问殿下登基后如何得天下信任，无母仪天下之人，何来母仪天下之事？」

    霍太后大惊，连忙向霍颖使了使眼色示意她闭嘴。但为了自己的家族，先帝的江山，她也只能顺势而下。她装作苦口婆心的模样，看着太子，「澈儿，霍颖说得没错。既然如此，哀家以母后的身份，希望你立霍颖为妃。」

    「既然母后话已到此，霍颖，儿臣会立，不过太子妃恐怕也不是必要的吧。登基之日，儿臣自有定夺。」奕澈牵起翊璃的手，翊璃拉着淩绮灵，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大殿。

    出了大殿，奕澈鬆开了翊璃的手，「失礼了。」

    翊璃脸有些微红，「不、不，没什麽。」

    「姑娘请随本殿到东宫吧。」奕澈淡淡地看着她，微微一笑。

    东宫。

    「翊璃姑娘，原谅本殿如此冒昧。」奕澈看着翊璃的眼睛，带着试探的意味，似乎是想把翊璃看透。

    「太子殿下，您言重了。」翊璃低下头。那双眼睛，似曾相识。

    「姑娘不必如此客气，大可叫我奕澈。」太子温润地笑道。翊璃心情也放松了些，「那太子……不，奕、奕澈，你也不必如此客气姑娘姑娘地称呼，叫我翊璃吧。」

    「咳咳……有人记得我吗？」淩绮灵闷闷道。她不知道心裏那是甚麽感受，她只知道，看见眼前的两人似乎形成了一个独立的世界，她便有一种压抑的、闷闷的感觉。

    翊璃和奕澈相视而笑，翊璃捏了捏淩绮的鼻子，向奕澈介绍：「她是我大哥的妹妹，淩绮灵。奕澈，我可以让她一起住在这吗？」

    「可以。」爱屋及乌的道理他怎麽可能不懂。「淩绮灵姑娘，待会本殿会命人带你去淩云阁安置，在翊璃的星辰阁旁边。」奕澈依然温润，却不是温柔。

    他叫她淩绮灵姑娘，而他叫翊璃依旧是翊璃。

    他对她自称「本殿」，而他对翊璃却自称「我」。

    「那我先去参观一下啦。」淩绮灵故作活泼，转身就走。她不愿看到他对翊璃的温柔，是她得不到的。

    目送那抹淡紫离开，奕澈又看向了翊璃的眼裏。「我好像见过你。」奕澈柔声说道。「怎麽可能。你是尊贵的太子，我只是孤儿。」翊若再次低下头，不是自卑，她从来不自卑。只是奕澈的眼睛就像清泉，而她是口渴的路人，于她而言，是致命的吸引。

    「方才翊璃你说你还有个大哥？」奕澈转移了话题。

    「是，不过并非亲大哥，只是多年流浪在外，多得大哥相助，才得以茍活至今。」提起淩紘，翊璃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一抹笑。

    「噢？看来他于你是情深意重。未知大哥是？」奕澈心中虽有些在意这个大哥于翊璃是如此重要，但也欣赏他的侠义。

    「淩紘。」

    淩紘整理好淡蓝色的长袍，梳理好长髪，準备绾起髪髻之际，又轻轻放下。见那个人的儿子，何必如此隆重？

    「好了公公，我们走吧。」

    翊璃正在星辰阁收拾细软，奕澈悄悄走到了她身后。

    「看来你把我唤来东宫是想多个人予你娱乐呢太子殿下。」翊璃拍了拍胸口笑道。「哪敢哪敢，还请翊璃大小姐恕罪。」奕澈做作揖状。翊璃慌了，马上拉着他的手，「不敢不敢，殿下快别开玩笑了，这让人看见了我可担当不起。」奕澈笑了，如同春风轻拂，让翊璃瞬间觉得心裏舒畅了不少。

    「翊璃，我带你去个地方吧。你初来乍到，对这宫中也不甚熟悉，日后整天闷在这星辰阁，怕你闷出病来呢。」奕澈深深看着翊璃，如同一道光，直直投向她的心。

    奕澈带着她七拐八弯，路上见到不少宫女太监，他们都用奇异的眼光看着翊璃，转而又毕恭毕敬向太子请安。奕澈没有回应，只是缓缓走在翊璃旁边。翊璃不愿去承受那些目光，只是微微低下头，只是脚步缓了下来，退到了奕澈身后。

    到了一片池塘，奕澈停下脚步。奇怪的是，这裏没有任何宫女太监。

    「翊璃，这裏就是蒹葭池。我閑时最爱在这呆着，因为这人烟稀少。我也命了宫中的宫女太监等都不得随意进入。不过，以后你要是喜欢，可以随时过来。」奕澈边说，边登上了停靠在岸边的木船，木船上摆放着木桨，像是随时準备好让他散心去似的。没有人划船，那麽，是他来划船吗？翊璃心想着。奕澈站稳后，转过身来向翊璃伸出手。翊璃犹豫了一下，然后握住了那带了点冰冷的手。翊璃吓了一跳，他是不是冷呢，他需要温暖吗？

    小船轻晃，翊璃看着奕澈，他的双眸如这蒹葭池水般清澈，却不见底。她看着他，仿佛就像快失足跌下这清澈不见底的深渊，可她却不受控制地向前。他于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若不是她想倾力于寻找翊瑾，那天，她会不会选择他，成为他的太子妃呢？可他，又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呢？而对他，自己又是不是喜欢呢？翊璃想起他问的那句「我好像见过你」，她的心裏似乎有些不安。

    小船来到池中央时，已是黄昏，橙黄色的光洒在池面，泛着粼粼波光。池边的蒹葭随风摇曳，却不见得欢乐。

    奕澈停下木船，放下木桨，从袖中拿出了一支翠绿通透的长笛，轻缓而悠扬地吹了一首《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奕澈，这池，是为谁而建的吗？」翊璃看着他。他的一曲《蒹葭》，声声思念，声声难忘。

    奕澈放下笛子，看向远方，却似找不到方向。「是啊。那个人，虽只一面之缘，却如此难忘。怪我，没有问她芳名为何，将身处何方。」

    翊璃想了想，「那，你就是因此而不纳妃吗？」

    「或许是，或许不是。」奕澈似笑非笑地回答着。

    翊璃还想再问，但奕澈已经开始划船，且一言不发。那个人，很重要吧？那麽她现在又在哪呢？知道此处正有人为她而拒绝了一切美色吗？她，是让他说出那句话的原因吗？

    翊璃刚回到星辰阁，便见一堆珠翠涌了进来，仔细一看，原来珠翠之下是一个小小的人儿，满头的饰物让她小小人儿每一步都似要向前栽，圆圆的杏仁眼，若不是年纪尚小，恐怕要添多十分妩媚。那女子砰地关上了门，然后对翊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还调皮地单了单眼。翊璃配合地点点头，微微探头看看外面有谁。只见一抹淡紫色的倩影在外头飘来蕩去，一边叫着「郡主」，一边掩嘴偷笑。

    「姐姐   ，刚才可见有谁跑来了吗？」淩绮灵在外面嚷着。小郡主猛摇头，睁得圆圆的杏仁眼透着「你要是敢说我一定杀了你」的讯息。

    「嗯……没有。」翊璃心虚地喊着。小郡主满意地点了点头。半晌，外面似乎没声音了，小郡主咯咯笑了起来，边笑边跑去开门打算离开。谁知门一开，那淡紫色的倩影已经立于门外。

    「好啊，你们联合起来骗我！」淩绮灵叉着腰，嚷嚷道。

    「小泼妇，你竟然找到我了。」小郡主嘟囔着，小脚不停踢着门槛。

    翊璃无奈地看着这两个和自己年纪相若的孩子，轻轻拍了淩绮灵的头，「丫头，这位是？」

    淩绮灵这才发觉自己和郡主玩得忘了形了，「啊姐姐，这位是奕汐郡主。你方才不知去了哪，我找不到你，就只好回去淩云阁，恰巧遇到郡主散步，与郡主聊得投契，这不，竟玩得忘了形。」

    「小女子翊璃参见郡主。」翊璃恭敬行礼，她知道，她虽是贵客，但在这宫中并不能得罪了谁，她还要留着小命来找瑾。

    「哎呀不许跟我客气！我和你一样，也才十八九岁，小泼妇的姐姐就是我的姐姐，以后不要叫我郡主，整天听都快无聊死了，叫我奕汐罢。」奕汐大大咧咧坐在座上，眼神中流露着属于她的童真。

    「谁是小泼妇了？臭丫头！」淩绮灵不满地看着奕汐，继而三人却又相视而笑。如果她们的生活永远都可以如此简单，吵吵闹闹，那该多好。

    奕澈从东宫走出，正打算前去星辰阁邀翊璃共用膳，便听见裏头传来阵阵笑声。好奇之下，奕澈敲了敲星辰阁的门。

    翊璃打开了门，还未来得及反应，奕汐已经奔了出来，扑进奕澈怀裏。「皇大哥！」奕澈拍了拍奕汐的头，眼神裏满是怜爱。

    「翊璃，今晚与我一起用膳可好？」奕澈看着她，眼裏满是期待。屋内的淩绮灵低着头，手指在茶杯边缘绕着。

    「不好不好！翊璃姐姐今晚要和我们一起去二皇兄那玩。」奕汐扁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奕澈。

    奕澈先是脸色一沉，但低头看着那委屈的眼神，只好叹了口气，「好，但一切小心。」这话，他是看着翊璃说的。

    一侧的公公在奕澈耳边说了些什麽，奕澈点了点头。看着三个渐行渐远的人儿，奕澈也回头向聚议堂走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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