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五、四、三、二、一！

    又一波强烈冷气团报到，湿湿冷冷得让人直打哆嗦，跨年的热情却不增反减。

    跨年，就是要够冷才有气氛嘛！

    华灯初上，已开始聚集人潮，主要干道早开始交通管制；逼近午夜时分时，整个城市的人们宛若倾巢而出，外地游客也不断涌入，大量佔据各观看跨年烟火的最佳景点，兴致高昂地等待那璀璨辉煌的霎那。

    大台北盆地，越夜越美丽张扬。

    所谓人潮就是钱潮，商家更瞄準这不可多得的商机，延长营业时间，摩拳擦掌等着白花花的钱财滚入袋。

    「绿园坊」自然不例外，平日九点準时打烊，跨年夜将经营到凌晨一点。由于其观景位置绝佳，可以边享用美味大餐边看烟火，不管室内或户外的露天咖啡座，早早便预订一空了。

    那生意之好，可说是人声鼎沸，户限为穿。

    「九号桌，白酒蛤利义大利麵！三号桌，西班牙海鲜炖饭、牛奶锅各一份、饭后甜点是提拉米苏──」从下午三、四点便忙得像陀螺团团转的薄仅熙面有薄汗，依旧中气十足地指挥内外场人员，「珍妮、阿德，二楼有点人手不足，上去看看！」

    「好的！」奔走的脚步声远去。

    九点，过了用餐时间，忙碌渐缓，老闆或员工总算可以喘口气。客人多续杯饮料或甜点，天南地北地聊，整个餐馆内笑脸飞扬、心飞扬，畅快的笑声此起彼落。

    叮铃铃！风铃声响，俊雅男子推门而入，即使黑羽绒般的髮被风吹乱，也不损其丰采。

    「嘿！阿轩。」薄仅熙一整天忙碌下来已有倦意，但一看到老友又精神振奋起来。

    「生意真好，还需要人手吗？」宋行轩甫落座于特地为他空出来的吧檯边空位，服务生就要接过他的大衣，他连忙挥挥手表示不必了。

    「你们这里的服务生真贴心，餐点也很有水準，难怪一位难求。」

    「哈哈，宋大设计师想下海服务，我这老闆倾家蕩产恐怕也请不起啊！」薄仅熙不禁打趣。

    「可不是？友情无价。」

    「冲着你这句话，今天我请客了！」非常直爽豪迈地大方奉送，并取来器具开始调饮料：「要不要来杯薰衣草珍珠奶茶？」

    「好，多谢。」

    不久，一杯亲手特调的饮料奉上，薄仅熙随意勾来高脚椅坐下，笑道：「本来要拉那丫头过来帮忙的，没料到她跨年夜还要在公司卖命，真是。」

    「我也听说了。」两光菜鸟让model穿错代言服饰，结果又进棚重拍，搞得人仰马翻。宋行轩眼蕴深思：「看样子今天她要在公司跨年了。」

    只有摇头再摇头，薄仅熙叹气：「是啊，爸妈早希望她换工作，过个像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但她说她也不知道要做什幺。」说着，叹气连连。

    两个儿时玩伴一碰上总有聊不完的话，只是没能聊多久，老闆又得开始忙了。薄仅熙歉然一笑：「抱歉，招待不周，你自便吧。」

    宋行轩也回以一笑，要他安心忙去。又坐了一会，宋行轩拾级而上，一开只允自家人用的休息室，冷不防对上一双熟悉的美丽杏眼。

    对方显然也吓了一跳，四眼相对的瞬间，女人起初觉得尴尬，后来绽开一抹美丽的笑靥，奔上前亲暱地挽着他的臂弯。

    「哥，好久不见！」

    「妳也知道很久不见。」他弹了妹妹额头一记，打量容光焕发的她。「看起来过得不错。妈想妳了，有空回去让她看一下。」

    「喔！」宋梦芹吃痛地揉揉额头，而笑得后贼兮兮，「光说我，你呢？这次回来要干嘛？打算久住了？」

    「妳的目的是什幺，我就是什幺。」宋行轩仅睨她一眼，不正面回答。

    「嘿，我只是想念故乡！」这就是宋梦芹，即使相当薄弱的藉口也能说得理直气壮。

    「那我也是。」

    「太假了太假了……」宋梦芹对着他滴滴咕咕。

    宋行轩倚着墙，似笑非笑的，忽尔问：「梦芹，妳幸福吗？」

    一向活泼外向的人儿猛然压低脸，净秀的脸透出红晕，轻声说：「……不就老样子。」

    「哦？老样子就是好事。」妹妹决定的事他一向尊重不多问，听到这句回答，他就放心了。「要一直这样下去。」

    楼下忽然传来一阵热烈的鼓譟骚动，下楼一看，竟是要开始倒数了，客人纷纷起身等到这美妙神圣的一刻。

    黑夜中，整个城市的脉动宛若沸腾起来。

    不久，来自四面八方、异口同声的倒数响起，「五、四、三、二、一──」

    砰！

    新年快乐声和空中璀璨夺目的火树银花同时炸开，雀跃欢愉，跟着城市快节奏的心跳，传递至每个角落。

    #

    天底下有什幺比在公司倒数跨年更苦命的事？

    应该没有吧！薄雪怀苦笑地想着。

    和同事一一道别，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公司，踽踽独行于红砖道上。全世界都在庆祝，只有她一个人的街道，跫音轻响，分外清寂。

    人缘极好的她，祝福简讯和电话如爆炸般纷涌而至，家人在此刻也不缺席。和一向早睡的爸妈、老弟通完话，大哥也来电，劈头就爽朗大笑：

    「笨蛋老妹，别说做哥哥的对妳不好，我特地在百忙之中抽空来跟你说声新年快乐啦！感不感动？」

    「你真的很臭屁耶，臭老哥。」薄雪怀一听到大哥的声音，总是戏谑里带有关怀，平常她一定会赏他白眼一枚，今儿个意外红了眼眶。「不过没关係，今天你有臭屁的权利，新年快乐！」

    「啧，谁臭屁了？这是真性情！要不要跟妳的心上人说几句话？」薄仅熙也笑，抬眸搜寻好友的身影。「阿轩……咦？竟然先走了！好吧，我帮不上忙了。」又笑呵呵地闲话几句，愉悦收线。

    将手机放进口袋，她眨眨泛雾的眼，竟眨出一抹人影，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太过操劳而出现幻觉。

    男人走近她，坏心弄乱一头秀髮，轻笑：「怎幺这种看到鬼的表情？」

    「呃，阿轩哥，你、你怎幺在这里？」连秀髮乱了也没注意到，可见她多惊讶。薄雪怀只能嘴巴开开，傻傻望着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回家经过，就顺便来看看。」淡然的嗓音轻哼，横梗在胸臆的些微郁闷，在见到她后总算消退几分。「幸好还没被野狼叼走。」

    「哪会，我说过我很强壮的！」

    「哦？」他神色不变，静静等着。

    果不其然，默数不到三秒，小女生额心往他肩头一敲，撑不住了。

    「阿轩哥，新年快乐，然后你的肩膀借我一下……」非常爱睏地打完哈欠，没电了。

    她知道，只要像小时候睏了就往他身上靠，就会很安全。

    居然累到站着睡着了。宋行轩眼角抽了抽。

    「第二次。」清浅的语音染上莫名的恼意，他低身揹起她，轻得像驮负一袋羽毛。「第二次累到不醒人事，下不为例，听到没有？」迈开步伐，边逸出一记轻叹：

    「只是丫头，妳要睡，好歹等我新年快乐说完再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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