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懊悔

    十六章    懊悔

    一道微凉、不太属于夏日的清风吹拂而来，风源并非夏晴光的方向，它带来另一股有点熟悉的气味，以及音色和话语。

    「小男生，停手吧，这只是暂时的发洩。」

    黑黑停止动作，却不是因为魔女的劝说，而是困惑于此时此刻，她的出现。

    「妳在哪里？约定的时间明明还没到……我记得还有四天。」

    那飘飘然的音色呵呵笑了起来，声源似左又似右，让黑黑无法判断魔女究竟是在哪里看着他说话。

    「不错，看来你的学习颇有成效。」

    「魔女……小姐，妳想说什幺？」魔女的声音再度出现，应当不只为了称讚牠才是。

    「本魔女感受得到生灵们的情绪，目前的你，心中充满着悔恨。」

    完全被抓到心事，黑黑整只猫惊跳一下，四下找不到魔女身影的牠，只得凝视上空云朵的一点。牠不知道该如何答腔，仅能保持沉默。

    「学习之外，我是要你利用这些日子和朋友道别，可没要你打破关係，这样子……真的无所谓？」

    垂下双耳，怎幺可能无所谓？牠后悔不止，但已经无法回头了。

    「要是变成人类的你，依然输给周育祥……惨啰，两头空──」

    「才不会！」听见周育祥的名字，黑黑的心头又是一阵恼怒涌上。「我一定会得到，晴晴主人的心！」

    「真有自信啊，人类智能造成的优越感吗……」魔女音量小了点，此话像是自言自语，黑黑还不知道该怎幺接话时，她再度开口：「随便你，四天后见啰。」

    她的尾音，以及属于她的，难以辨识的特殊气味，皆被另股新来的清风带走。魔女显然已离开，然而她对牠这段简短的对话，仍令黑黑的一颗猫心紊乱不已。

    『真的无所谓？』心中迴荡她的特殊音色，以及充满话中话的五字问句。

    再忆及撕破脸的那时，小喵的怒意、还有小咪的悲伤……

    说无所谓、不后悔是自欺欺人，黑黑心中清楚。牠在乎朋友，才一拖再拖不敢说出道别的话，然而在应该讲明事实的那个时候，却选择隐瞒，惹怒了好友，一直以来的友爱关係，也──

    就算心里懊悔，又能如何？事情已成定局，如果一切能够重新来过、扭转，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那幺多希望时间倒转的人类了。如今自己也属其中之一，着实讽刺。

    远方，周育祥的身影小跑步而来，牵起夏晴光的手就走，留在原地的另名女孩似乎有点无奈地起身，缓缓跟上小情侣的步伐。

    『要是变成人类的你，依然输给周育祥……』

    黑黑甩甩头，牠不能再这样纠结下去，自己既已决定要以人类的身分陪着晴晴，猫生的这些悔恨……即使再痛苦，都要永别了，就随风而释吧，况且现在的牠，除了外表，心灵上根本不再属于猫族一份子。

    「演变至此，是我的抉择，既无法回头，只能坚持与前进。」道出人类用语的牠，语气充满无穷的落寞。

    是日傍晚的黑黑，如往常一般在防火巷内，享用夏晴光给予的美味晚餐，牠隐约察觉到巷尾的角落，两对熟悉的眼瞳正悄悄窥视着。

    是喵咪兄妹，牠们愿意接受牠开放分食的食物，但始终不敢于夏晴光在时靠近。

    不清楚为何兄妹俩是来找牠，抑或赶牠离开？后者是正常反应，但若是前者……牠会更伤脑筋该如何应对。

    「晚安啰，黑黑，明天见。」

    不捨地目送恩人女孩的背影，黑黑嗅到身后兄妹猫接近的气味，心中充斥难以言喻的感受，自己即将远行……乾脆三只猫的关係，就藉由白天的争执，到此为止吧。

    留下吃到一半的食器，这是牠最后几天能为喵咪兄妹做的事，提足飞奔起来，同时听见身后的惊呼挽留声。

    「黑哥哥──」「黑黑！」

    心头一动，但牠选择加速奔跑，很快远离后方的老家与兄妹猫。

    凭着街道残余的气味，牠抵达一处人类住宅跟前，房屋外头有个小花圃，再次嗅了嗅泥土和围墙确认，应该没错了，这里是丽莎姊姊的家。稍早，丽莎说过要带自己偷渡到猫族聚会，晚上会去巷子找牠，但既然牠不愿让喵咪兄妹寻着，除了与晴晴的固定约会，别频繁待在老家附近显然才是上策。

    以后，常驻于学校吧。这样的念头浮现牠的脑海，在那里不但不易被找到，更有许多的书籍便于牠学习。黑黑如此盘算着，正欲接近住宅一些，上方却猛地传来一声尖锐的警告。

    「外来猫不准靠近！内有恶猫！」

    朝声源望去，黑猫顿时傻眼，那只待在小树枝枒上、兇巴巴的小型生物，竟然是猫族的猎物──一只松鼠。

    呆愣片刻，黑猫很快找回自己身为狩猎者正常的反应，浑身拱起，目光紧盯着小松鼠的行动。

    「不准再靠近了！」叫声刺耳，但那松鼠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不疾不徐朝着枝枒末端上爬了一段。

    「猎物没资格要求狩猎者！」黑黑飞快冲上，松鼠迅速一个跳跃，攀上长出二楼窗台另株植物的枝条，而扑空的黑黑差点跌倒，牠敏锐察觉小枝枒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赶在第一时间跳回地面。

    「我才不是猎物，我叫柏斯！」

    「管你叫什幺，松鼠就是猫的猎物！」

    二楼的松鼠与一楼的黑猫，双方继续对峙着，但一时找不到路登上二楼的黑猫，似乎暂时成了下风。

    等到丽莎出现，两只猫合作，肯定有办法抓到这只鬼灵精怪的小家伙。黑黑思考着，并于空气中捕捉丽莎的气味，却发觉一股更浓的，属于陌生人类的味道。

    不管猎物的去向了，黑黑迅速藏进树丛中，自树叶缝隙中看见一个高大的男孩踏进来，朝松鼠所在位置伸出拳，那只自称柏斯的猎物竟然亲暱地靠上前，蹭蹭他的拳头，接着拳头仰着打开，放于其中的核果立即被拿走。

    高大男孩轻笑了声，打开门进了屋内。

    那只松鼠是男孩的宠物？这是黑黑第一次知道松鼠也能被人类当成宠物饲养，但……门口那股丽莎的味道牠没有判断错误。这可能吗？松鼠和猫，两者是猎物与猎者的角色，竟能处于同个屋檐下？

    绝对不可能，黑黑最终做了这个结论。那松鼠与男孩应是类似牠和晴晴的关係，经长期餵养之下，才对人类产生信任，再说牠刚才确实说过「内有恶猫」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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