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天梯（中篇小说）张宝同

    那天下午，我们全家人都在热火朝天地在盖屋子，就没得人去照看只有5岁的儿子晨生。他本来就在我们旁边玩耍，可是，过了好长时间才发现晨生不在了，于是，我就一边喊着‘娃儿’，一边朝着坡下那边找去，可是，在地边的粪坑里，就看到他整个身子漂在粪水上面。我哭着把他从粪坑里拉了出来。可是，他浑身冰凉，人早就没气了。

    我们把孩子埋在了林边，我一连哭了几天。出了这样的事，哪还有心事盖房子，我和孩子们整天坐在林边，看着儿子的坟包不停地哭泣着。小伙子只得一个人在默默地砌着土坯，继续在盖房子。

    我真是太大意了，没有看管好儿子，我非常地自责，不能原谅自己。我不肯吃饭，不肯睡觉，只晓得一个劲地哭泣。到了晚上，小伙子见我还在落泪，就来安慰我。他对我说，‘是不是感到后悔了？不该上到这山上来？’我是后悔了，后悔得厉害。可是，我不能对他这样说。因为当初上山是我自愿的，不是让人逼迫的。而且，他带我和孩子上山，也是为了我着想，不想让我去给那个姓孙的干巴老头当老婆。为此，他不知道做出了多大的牺牲。如果他不是为了我，他完全可以娶别的女人。他今天落到这一步，也完全是为了我。所以，我就是再悔再懊，也不能说这样的话。我对他说，‘我不悔，只要你爱我，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愿意。’他把我搂了好长时间，说，‘我会重重地爱你一辈子。’

    天越来越冷了，早上，地上和树上都染上了一层白霜。太阳出来后，整个山顶一片明亮，让人感到清新舒畅。我们起早贪黑地干了一个多月，房屋终于盖好了。那天，我们把洞里的东西往新房里搬。我真地有了一种家的感觉。住进了新瓦房，我们快活极了。这时，地里种的玉米也已丰收在望。眼看我们就要过上好一些日子了，可是，没想到一夜之间，玉米让猴子给捣腾得一塌糊涂。我们气得要死，只得把剩下的玉米收起，作为以后的食粮。

    不久，下雪了。早上起来时，就见雪花在漫山遍野地飘落。整个山顶和山间都被白雪覆盖。这时，我才想到该是要过年了。可是，我们在山上呆得太久了，已经记不清日子了，也记不清到底哪一天才是过年，而且，我们家一无所有，什么东西也没有，也没办法过年。那天，我对小伙子说，‘我们还过不过年了？’小伙子说，‘啥也没得，咋个过年？’所以，我们也就没有过年。

    但我知道大年一过，就是春天了，孩子该要上学了。年过不过都不要紧，但孩子上学的事不能耽搁。于是，我给小伙子说，‘只怕这雪一停，就要到春天了。娃儿们也该上学了。’小伙子说，‘是的，等这雪一停，我就带娃儿们下山。到时，你跟我一同下山，见见爸妈，他们一直在惦记着你。’

    我们上山有半年多了，可是，我和孩子们还都没有下过山呢。听说要下山，我激动了好几天。孩子们也高兴得手舞足蹈，好像苦难的日子就要结束了一样。可是，真正到下山前的那天晚上，我又开始犹豫了，我思考了一整夜，最后还是想着不能下山。我怕见人，怕见过去的公婆，怕见村子里的人，甚至怕见现在的公婆。但我想的最多的还是儿子没了，如果有人问我晨生呢？我该如何回答？儿子死了，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因为我不守妇道，违反了天规，跟着自己喜欢的人私奔了，所以，老天就拿我的儿子来惩罚我。所以，我没有脸面下山去见父老乡亲，更没有脸面去见我的公婆。

    第二天，山上的雪都融化了，地面上也已经有些干了。太阳从东山升起，把整个山间照得非常地清新明亮。早上，我很早就起来做饭。吃完饭，孩子们就要下山了，就要离开这里了。她们这半年来跟我在山上吃尽了苦头，我很想让她们下到山下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可是，她们这样一走，道让我感到非常地难受和不舍，就像要把我的肉给割下一块似的。上山下山非常地不容易，她们一走，不晓得何时再能回来。所以，饭做好了，我没有吃饭，就坐在屋里抹着眼泪。

    孩子们象过年一样，穿戴干净，一脸的笑意，在屋门前的草地上等着我们送行。半天没见我出来，小伙子就对孩子们说，‘你们要走了，你妈妈好伤心，去给你妈妈道别。’孩子们进到屋里，见我在哭泣，就叫了一声，‘妈妈’，一起搂住了我，哭了起来。看着孩子们哭，我哭得更厉害了，不住地说，‘你们要常来看我呦。’孩子们使劲在点着头。

    小伙子对我说，‘今天是个好日子，你莫要哭了，又不是以后见不到面了。想见孩子，我们可以一起下山。’我擦干了眼泪，对孩子们说，‘我不在你们的身边，你们以后要听爷爷奶奶的话，好好地学习。’孩子们说，‘晓得了。’于是，我从床上站了起来，拉着孩子们一起出了屋子。

    我要送孩子下山。小伙子背起背篓，走在前面，我和孩子们走在后面。看着孩子们，我心里好不舒服，想着半年前上山时，我带着他们四个孩子拉拉扯扯地上到山上，可是，现在下山了，却少了一个人。这样一想，我又呜地一声哭出声来。小伙子回来头来，让孩子们走在前面，就搂着我扶着我朝前走，问道，‘你又想起么子事呦？’我说，‘晨生不在了，我好没得用呦。’小伙子说，‘这又不能怪你。’我说，‘是我没得看好他。’小伙子一直劝着我，可是，他越是劝我，我就越是哭得厉害。

    走到了一面直坡面前，下面就是山崖，山崖下面有二三十米深。为了安全，小伙子就用绳子拴在孩子的腰上，让她们一个一个地往下下。等孩子都下到了崖底。小伙子对我说，‘莫要再哭了，让我看起好心痛。’我点了点头，忍住了眼泪。他见我不哭了，才慢慢地下到了山崖下。然后，孩子们一起朝着我喊道，‘妈妈，再见！’看着孩子们走了，我又忍不住地流起泪来。我对她们说，‘娃儿，好好听话。’孩子们说，‘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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