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没有钱

    一顿饭下来，苗伯伯跟她聊了很多，大半都是她与妈妈的事，试图要拉近他们的距离，以致于她对坐在对面看向窗外彷彿置身事外的男生一无所知，只晓得他是苗伯伯的儿子，叫做苗生，是一个大学生。他从她刚进餐厅瞄过她一眼外，没再正眼瞧过她，吃饭时连一句话都没说。

    于是妈妈与苗伯伯结婚的事，因为没有人反对，也就这幺订下来。

    她林小沛，上班族，今年三十岁，突然多了一个弟弟。

    饭后他们在餐厅门口道别。

    「那我们先走了。」

    「嗯，掰掰。」

    不知何时开始，妈妈与苗伯伯并肩走向停车场的背影，已经像一对老夫老妻。林小沛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不只融入不了这个社会的人群，最后连家人都无法融入吗......她不想细想，三十年的生活也都这样过了，再过个这样的三十年又有什幺关係......回家吧。

    身后的身影挡住她的去路。对了，她忘记还有一个人，抬头看他才发现，原来苗生足足高她一个头。

    她有些尴尬，天生社交障碍症让她不知道要说什幺。他是爱玩那圈、认真那圈还是是哪一圈？要怎幺搭话？开头要讲什幺？问他平常喜欢做什幺休闲活动？还是问什幺系几年级考试都拿第几名？......算了，无论哪一圈，她这样无趣的人也吐不出什幺有趣的事。

    像以往一样，默默的离开就好了吧，一直以来她凑完人数后，就会自己识相的消失。

    她绕过苗生，弯进回家的巷子，走没几步她停下来。

    苗生手插在口袋走在她旁边，见她停下来也停下脚步。

    这条巷子内都是住家，路边都是红线，也没有公车招牌跟捷运站，只有住户才会往巷子里头走。或许只是刚好顺路？

    然而当林小沛走到她家一楼大门前时，苗生仍然手插口袋站在她旁边，还抬头往上看这栋楼的外观。

    她拿钥匙开了大门，才要进去，苗生的手已经越过她头顶把门推的更里面，从她与门的空隙，侧身先她一步进去。

    她想到之前一只跟在她脚边溜进大楼的猫。

    她才要开口「我没有钱」她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稚气带一点慵懒「没有地方住。」

    她一时分辨不出来他是认真还是开玩笑，他淡定的神情让人摸不着边「你......」原本打算叫他去找苗伯伯，想到可能是因为她妈妈的缘故，所以不想回家，话又吞了回去「要...要怎幺办？」

    「我要住妳家。」

    「......」对于单身时间等于年龄的滞销女来说，突然要跟一个陌生男子同居，不对，就在刚刚吃晚餐的时候，他成为她的弟弟......。

    相较之下，苗生倒是无关紧要，他手插在口袋里逕自上楼，好像这才是他家。

    她又想起之前跟在脚边那只猫，三步併两步轻巧的上了楼，最后等在套房门前，等着她开门。

    不知道养一只猫，跟养一个弟弟，有没有很大的区别。

    林小沛首先遇到第一个区别就是，在猫面前，不会介意让牠看到自己的内衣裤。

    苗生视线望向床上的白色内衣裤。

    林小沛急急忙忙的抓起来塞进衣柜。

    他走到沙发旁边，拿起她丢在沙发上下班回家换下的丝袜，透明的肤色捲在一起。

    林小沛冲上前，快速从他手中一把抓走。

    苗生不以为意的坐在沙发上，拿遥控器打开电视。

    卫生棉、除毛刀、髒袜子、拧得一团团还可以再用的卫生纸......在没有隔间的套房里一览无遗，林小沛面红耳赤的赶紧整理，想到浴室可能残留的毛髮，她走进浴室，视线停在漱口杯里一支牙刷和旁边挂的一条毛巾。

    叫他弟弟感觉就很彆扭「.......苗生，你是不是应该要去买牙刷跟毛巾？」

    「我没有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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