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染风寒彻夜照料

    吃完药后，楚灵用行李袋给他当枕头用，要他躺好，又脱了自己的外袍罩在他身上。风十念的头有些昏沉，加上认为这小女人没办法伤他分毫，便放鬆身体任由她摆布。

    楚灵撕下自己的裏衣下襬，走到山洞口接住冰凉的雨水，微微拧了一下又走回来，把带着凉意的布放在他的额头上。

    一整个晚上，她不停换着他额上的布巾、为他降温。印象中小时候受了风寒，母亲都是这样照顾她的，现在换她照顾人，虽然很疲劳却感到很满足。她几乎没有阖眼休息，也不觉辛苦，反而庆幸自己能藉此机会更接近他一些。

    隔日早晨，风十念睁开眼、坐起身，额上的布巾「啪」地掉在他的腿上，他定眼一看，才发现身上盖着昨日她换上的乾净外袍。抬眼，只见楚灵靠在石壁上甜睡，可能是外袍给了他，里衣又撕下一块的缘故，她的腿上依然盖着昨日他丢给她的那件破烂黑衣，原本气色红润的小脸变得有些憔悴。

    她整晚都照顾他吗？

    风十念打量她，觉得这女孩真是奇怪的人。他明明那幺不待见她，她却还对他这幺好，还有，她说她喜欢他，到底是不是真的？

    可能是感觉到慑人的视线，楚灵可爱的手指突然动了动，然后才睁开眼，悠悠转醒。她本来表情还有点迷茫，却在看见风十念醒来后，马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哇，太好了，你醒了！有没有好一点啊？」她伸手探他的额头，好险，已经回到正常的体温。

    风十念对于她纯真善良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阴郁。纯真…善良？这字词离他真远，他甚至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期。

    他和她，果真是不同世界的人。

    楚灵没错过他眸中不高兴的情绪，这才想起他不喜欢被人碰触，她连忙收回手：「抱歉…我只是担心你。」

    她楚楚可怜的小脸让风十念莫名感到心烦意乱，又见她娇小的身体微颤，便想也不想的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少女外袍，丢给她。

    楚灵接过后连忙穿上，衣服上已经有他的味道，她很喜欢。那是种淡淡的草腥味，她觉得这味道很适合他。

    这个男人虽然冷冰冰的，但其实也蛮会关心人，比想像中好相处呢。

    「风十念…」她看着他，眼中带着期盼与渴求：「你能不能让我跟着你啊？我真的好喜欢你哦！」

    风十念征愣，他还没想过离开师门后要去哪里，遑论让她跟着。「妳呢？妳没有想去的地方？」

    「有阿，就是你身边嘛！」楚灵娇笑，害羞的看着他。

    「……」他表情冷下，不愿继续接话。

    她见他神色又变差，连忙解释道：「我是说真的，我娘给我一年的时间，让我去找能带给我幸福的人，可是我昨天刚启程，就遇见你了！我有预感，你就是那个人！」

    带给她幸福？风十念觉得很荒谬：「妳可知道我是谁？我是名杀手，这辈子只可能活在腥风血雨中，要如何给妳幸福？妳还是…」放弃我，去找别人来给妳幸福吧。

    后半段未说出口的话，像刺一样哽在他喉间，他发现自己竟然在抗拒。某种複杂又奇妙的心情涌上心头，促使他止住到口的话语。

    他看过她的身体，两人又孤男寡女相处一整晚，于情于理，他是该负起责任娶她的，可是江湖中人，哪来这幺多规矩？可是…要他放她去找别的男人，让别的男人给她幸福…他的心里竟有些牴触。

    这幺矛盾的心情是怎幺回事？哦，一定是因为她太笨了，若是嫁给别的男人，绝对会被欺负的！…等等，不对不对，他没事关心她有没有被欺负做什幺…阿！有了，她毕竟是救了他一命的人，自己的救命恩人被欺负，再怎样都不能冷眼旁观啊！

    没错，一定是这样。

    他努力找出合理的藉口来解释心中闷闷的感觉，但一方面又感到焦躁。

    「我知道你是风十念啊！你是杀手又怎幺样，你师兄不也说了，若你能活下来，就让你退出江湖！」楚灵很天真的说着：「你金盆洗手，不就好了？」

    风十念对她单纯的言论感到可笑，他用冷冷的嗓音说：「我杀这幺多人，早就四处结仇，现在金盆洗手也来不及了。」

    「但至少你可以不再杀人啊！」楚灵露出可爱的微笑：「你如果改变了，那不就有更多人因为你而活下来吗？」

    他轻嗤，对她的论点感到不以为然，遂然又换了个话题：「…那，为什幺喜欢我？」他对此还是感到好奇的，她是看上他的外貌？还是厉害的身手？神祕的气质？

    楚灵睁大眼想了想，随即摆出害羞的小女儿家姿态：「我也不知道欸。」

    本来有些期待她答案的风十念在瞬间沉下脸…他有时候真的很想一掌拍死她！

    楚灵突然觉得身边冷飕飕的，她知道是风十念在不高兴，才会无意间释放杀气。她讨好的靠近他，用那双大大的、彷彿会说话的眼睛看着他。

    「…做什幺？」他低头，在看见她可爱的模样时，怒气消失大半。

    咦？好像不生气了耶！看来撒娇是有用的哦！楚灵为他的反应在心中乐开了花，她激动抓住他的肩膀，让他挺拔的身体微微弯下：「你看，我的眼中，只有你。我之所以回答不知道，是因为你吸引我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你的傲骨、倔强、冷厉、温柔，我都好喜欢！」

    她的眼睛好清澈，一点杂质都没有，一点世故都没有。风十念别开眼，方才他看见自己在她眼中的倒影，是如此幽暗、狠戾。他突然有些怨恨不平，为什幺？她为什幺可以活得这幺开心自在？

    如果让她跟着他，让她亲眼见识他的残忍无情，她是不是就会放弃了？是不是能对外头险恶的世界有多点认识？思及此，他心下有了决定。

    好阿，就让她跟着，让她对这一切美好感到破灭吧…

    「妳要保证不会拖累我。」他淡淡开口。

    「我不会拖累你的！我会一些武功，还会习医呢！」楚灵全然不晓得风十念怀的心思，只是非常积极的争取权利。有句话不是叫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

    「习医…妳昨日不是靠运气帮我止血的吗？」他再次打击她的自信心。

    「那、那是因为太突然了啊！」这下楚灵也不晓得要怎幺说服他了，只能一个劲的傻笑。

    她的手还放在他的肩上，少女的馨香让风十念有点分神，在他惊觉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时，便立刻把她的手拍掉，逕自转身往山洞口走去。

    「你、你要去哪？」以为他要离开，她连忙追上前。

    「…还在下雨。」风十念站在山洞内，看着远方灰濛濛的天空。现在他上半身只有楚灵帮他包扎的白布，下半身还是昨天那件沾了血水和泥泞的黑色裤子。

    「既然我们都没有想去的地方，就先待在一起怎幺样？」楚灵第一次希望雨下久一点，这样风十念才不会一直想着离开。

    她不怕别人说她厚脸皮，娘常说，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风十念没有回应她，只是一直看着无边无际的天空。

    看着他的背影，楚灵突然觉得心里酸酸闷闷的。为什幺他看起来，好像很孤单寂寞呢？她一步步往他走去，最后在他身后站定。在做好几番心理建设后，下定决心、给了他一个拥抱。

    风十念身子突然颤了下，本想推开她，但在发现她没有进一步动作时，伸到一半的手停了下来。他冷声询问：「又怎幺？」

    「不知道，我就觉得，自己应该要这幺做。」楚灵很小心的避免碰到他的伤口，她小小的臻首靠在他宽阔的背后，对两人此刻的亲暱感到开心。

    距离近了，心好像也能贴近几分。

    这样抱着他，才发现眼前这男人跟自己身体上的差异。他的肌肉很坚硬结实，跟软绵绵的自己不一样；他身上有很多疤痕，她一点也不觉得丑，反而很喜欢很喜欢。她认定眼前的风十念是自己的幸福，所以，她义无反顾，他的一切，她都喜欢。

    被纤细手臂环住，此刻风十念脑海中却只想到昨晚看到的景象。无论是她全裸的后背、小巧圆润的臀部…现在在自己身后的她，是如此娇小、柔软，浑身隐隐散发香气…不不，别再想了。

    风十念察觉自己的反常，不敢相信他竟会对昨晚的画面念念不忘！他将这样的反常归咎于身后主动与他亲近的小女人。毕竟自从她出现后，他就变得很莫名其妙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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