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冷长平: 4 刚柔并驰骋
“她说没杀便是没杀么?”为武士叫道,“我亲眼见这妖女出了公府,才追踪她至此。”
“你可亲眼瞧见她杀人了么?”赵服微笑道。
众人一怔,为武士又哼道:“若无歹心,为何要偷入公府,即便不是她动的手,也脱不了干系。”
“不错,”黄发人此时才道,“只要将这姑娘交给我们,我们自然会查清真相。年轻人大好前程,莫要为一个小妖女坏了名声。”
赵服低头瞧了一眼怀内女,她伸出手紧紧揪住了赵服的袖。赵服笑道:“在下的名声向来便差,连家母都骂在下沉迷酒色,知错不返。今日之事,各位还是请回罢。”
黄发人重哼了一声:“你既如此执迷不悔,在下言尽于此。咱们就手下见真章罢。”他干脆利,话音一落,便缓缓从宽大的袖中内取出了一件黑黝黝的兵器,长约尺,入手沉,形状像一个大铁椎。
赵服见了这兵器,眼中讶异之色一闪即过:“足下便是大梁城内朱亥朱大侠?”
他问得,是信陵君门下,啖生炙吐然诺,五岳倒轻的大侠朱亥。
“年轻人好眼力。”黄发人沉声回答,直截了当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足下的铁椎刚猛霸道,实在是一件难得的好兵器。”赵服微笑道。
“你既然晓得,便也去寻一件兵器来,否则老胜之不武。”朱亥高声道。
赵服瞧了瞧四周,笑着摇了摇头:“在下只有这一双手掌,且先试试看吧。”
“你既然这样托大……”朱亥双眼一瞪,正要动手,却听那女清脆的声音对着他说道:“你这铁椎同你的人一样固执。无论哪样的兵器,遇上这样的铁椎,都是要吃亏的。他又不是傻,怎能随便寻个兵器与你对抗,不过……”
“你既然护着我,便听我的好了,”女又对着赵服甜甜笑着,一边伸手入怀,手微微一抽,便将自己束腰的青色丝带解了下来,递给了赵服,“大铁椎至霸至刚,自然要用我这至柔至阴的东西,方可匹敌。”
赵服接过青丝带,入手尤温,他轻轻一嗅,还带着一点若有即无的蘼芜香。可再细瞧,便瞧见丝带的末端,镶了一条薄薄的银片,银光闪闪,竟颇为锋利。他扬手一抖丝带,笑道:“也好,在下便以此佳人之物,以接诸位的高招。”
他手臂微震,掌中青虹突飞而起,又倏然而归,有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他微笑道:“诸位若肯放过这位姑娘,在下立刻俯认输,决不敢唐突动手。”
他言语中仍是客气的很,一再退让,只是为了要保这女平安。可他随手便将这轻飘飘的腰带挥洒自若,若非功夫深不能做到。朱亥面色凝重,沉声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赵服,邯郸城内无名小辈,朱大侠不必放在心上。”
“好,老也不同你来客套,”朱亥大喝一声,“这妖女我们势在必得。我这大铁椎乃天下至坚,出招无情,足下好自为之。”
赵服闻言一抬右手,青丝带一端在他手中,一端垂在了地上:“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朱大侠,请!”
朱亥一再出言警示,只要交出女便肯罢休。可赵服言语虽谦恭,态却坚决,决不肯退让半步。朱亥再不废话,立刻又大喝一声,手中铁椎一转,只朝赵服袭来。
赵服一手揽着这女,另一手中的青丝带亦飞卷而出,直奔铁椎而去。朱亥的铁椎左劈右击,横扫而出,虎虎生风,竟将甫遇馆的木门都震的怦怦做响。而赵服手中的青丝带却是迥旋飞舞,时而如棍劈挑,时而如鞭舒卷,吞吐之间,变化多端,将他与女两人稳稳地护在了青影之中。
朱亥见赵服果然有些本事,手中的大铁椎劲道再大,几椎扫过,伫立一旁的八名武士和店内掌柜两人,本还可强自抵抗,如今都不由自主退后几步以避锋芒。
信陵君门下,朱亥力士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可无论他如何刚猛,这大铁椎就是钻不进这青影之中。青影翻飞,可赵服人却静如山岳,那女身披着雪狐裘,低着头倚在他的身侧,便连看都懒得抬头看一眼战况。
朱亥忽再高喝一声,手中招式突变,这余斤重的大铁椎竟然如长剑一般,轻轻递出,又快又急,且发出如北风呜咽般的声音。
赵服亦轻叱一声,手掌一抖,青丝带飞虹般抛了出去,灵蛇般一转,缠住了大铁椎。两人同时将手中的两间兵器向后一拉,各自又以内力相较,成胶着之态。
这时忽听甫遇馆内有一个男的声音轻轻传出:“两位,都请住手罢。”他声音虽轻,却传入每一个人的耳里,温柔优雅至。而那女听到这声音,顿时直起了身,咬了咬下唇。
赵服立刻轻挥手臂,青丝带倏然回卷,搭在了他手上。朱亥亦同时收回了大铁椎,往袖里一纳,朝馆内行了一个礼。赵服口角含笑,只朝朱亥微微颔。
那温柔男声音又道:“此间事情我自来处理,今夜劳烦朱先生与诸位了,还请先回去歇息罢。”他话语柔和,却又优雅尊贵,其中还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叫人不能不从。
朱亥闻言,只朝着甫遇馆大门一拱手,又盯了女和赵服两眼,大笑道:“年轻人功夫俊得很,可惜今日打的不够过瘾,日后有机会同你再打一架。”
“改日朱大侠若来邯郸城,在下定当恭候。”赵服笑道。
朱亥闻言哈哈大笑,再不多说,只腾身上了屋顶,顿时消失了踪影。而那八个武士和甫遇馆的掌柜、小二,立时也不知退到哪里去了。
“赵将军,不如入馆内再聊?”馆内人一开口便唤他赵将军,像是早已晓得他的身份。赵服微笑道:“公慧眼。”
他转眼见怀里的女一双秋波正紧紧地盯着他,他轻轻一笑,只柔声道:“可要进去么?”
她咬着下唇,朝着馆内瞧了瞧,低下头轻声道:“我没有杀你的……新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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