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牺牲

    对于不熟的人很安静、很冷漠。

    熟了之后却比谁都还要疯。

    你们身边有这样的人吗？

    如此大的反差，全是出于自我保护意识。

    因为对陌生人不了解，才不敢把真实的自己展示在别人面前。

    虽然矛盾，却也聪明。

    现在的人们，脸上总是挂着面具。

    害怕被对方发现自己的缺点，拼命隐藏。

    整天烦恼是否会被周遭的人陷害。

    绷紧神经，观察任何风吹草动。

    活像个白痴似的。

    「我出门了。」

    离开屋子前，我转头向生我的女人道别。

    那女人根本不配当我的母亲，我死也不愿叫她一声妈妈。

    谁叫她从没关心过我。

    有次上学的途中出车祸。

    我很确定错的人是汽车司机。

    那时我才国小，但我也知道要遵守交通规则。

    看到绿灯亮起，我理所当然的走在斑马线上。

    结果那位汽车司机闯红灯，我发现时已经来不及。

    从侧面被撞倒在地，滚了好多圈。

    当我站起来时，那台汽车也开走了。

    我呆愣着看车子离去。

    这是第一次在外面出事，不知道该怎幺办，只觉得膝盖很痛，头很晕。

    于是我决定打电话给生我的女人。

    虽然她曾跟我说过，别在她工作时打给她。

    不过这次算特殊状况吧？

    我从书包拿出卫生纸把双手的血迹擦去，我怕弄髒手机。

    再来我打电话。

    第一通没接。

    第二通没接。

    第三通也没接。

    到了第六通才听到她用非常不耐烦的声音告诉我:

    「我在工作，妳吵什幺吵?」

    带点哭腔，我说道:

    「妈妈，我刚才被汽车撞了，手跟脚都是血，头也好晕。」

    本以为她会安慰我。

    听她之后的回答让我彻底明白自己是多幺的蠢。

    「别烦我。」她说道，之后电话就被挂断。

    我跟她的关係，也就此分裂。

    竟然想要一只眼里只有工作的畜生关心自己。

    真是疯了。

    拖着跛脚，一拐一拐的靠自己走路去看医生。

    再也不求助那个女人。

    「这不是及奈吗？这幺早就上学啦？」隔壁邻居阿姨对我挥手说道。

    我点头表示有听到她的话。

    之后我继续走，直到家里最外面的门前。

    我拿钥匙把门上锁。

    正当我锁门时，听到邻居阿姨呢喃。

    「这孩子真没礼貌，也不会问个好，点头就离开，唉…...」

    我笑了，这是我今天听到最有趣的笑话。

    她明明对我一点也不了解，却这样批评我。

    我都向她点头了，还想要求更多。

    贪心的女人。

    ※

    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

    现在正职百花盛开的季节。

    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闻了令人心情愉悦。

    「林及奈，今天上课一定要坚持住，加油。」我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经过半小时，我抵达学校。

    换了学校规定的皮鞋，我走进教室。

    拉开门。

    「大家好。」我说道。

    同学们没半点回应，只是用冷冷的眼神看我，之后把我当空气。

    彷彿三年十五班没有林及奈这个人。

    我运气不好，在班上没交到真心的朋友。

    不过，却有交到他们所谓的‘‘朋友’’

    只有在笔记忘记抄的时候才想到我的存在。

    搭着我的肩膀朋友来朋友去，不断装熟。

    谁不知道他是为了我的笔记才这样低声下气?

    到福利社忘记带钱时，才想到我。

    口口声声说着:

    「是朋友就不会在意那点小钱。」

    其实是他根本没打算要把钱还我。

    「同学们，上课了。」老师走进教室说道。

    这节是生物，我认为最简单的课程。

    不懂为何其他同学会读的这幺累。

    老师讲的内容，我早已全部理解。

    生物课，是一堂无聊的课。

    我无法学到新知识。

    只能待在座位上检讨自己，消磨时间。

    「跟同学处不好，妳伤心吗？」

    「这班上没有值得让我深交的朋友。」

    「朋友?妳在班上根本没有朋友，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平时没有人任何人想理妳，他们把妳当空气。」

    「就算被排挤又怎幺样?伤心又能怎幺样?」

    「一切都不会再好转。」

    「反正我都忍到国三，快毕业了，再待也没有几个月。」

    「就让我的国中记忆停留在排挤这段。」

    「还有美玲。」

    「我在其他班上认识的知己，是我最好的朋友。」

    「因为有她的陪伴，我才能撑到现在。」

    「可惜不能跟她读同一间高中。」

    「这绝对是我遇过最不幸的事。」

    唉……

    一想到会跟美玲分开，心里就十分不捨。

    虽然伤心，却也无法挽回什幺。

    当初认识她，就觉得她一定是好人。

    也只有她会关心我。

    真正的关心。

    而不是像其他人只是敷衍我。

    美玲是最特别的。

    我曾在黑暗中徘徊着，生活没有目标。

    连自己想要什幺都不明白。

    整天坐以待毙。

    有时候多希望走在路上被车撞，最好是被撞死。

    这样我就不必再面对那些无聊的日子。

    怀着消极的态度上了国中，交际也没非常重视。

    才沦落到现在被排挤的下场。

    好险我生命中出现了美玲。

    让我对人生又燃起希望。

    开始期待每天放学能跟她一起走路回家。

    我的世界加入她的参与，变得不一样了。

    慢慢感受到快乐，被她称讚时我总是笑得合不拢嘴。

    我有时还会做一些很古怪的动作，配上鬼脸。

    逗得她笑倒在地。

    儘管旁边的路人都在看我们。

    我们还是自顾自的玩乐。

    因为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美好时光。

    才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呢！

    ※

    漫长的上课时间终于结束。

    一天之中最令人幸福的时刻降临。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放学的钟声响起。

    我起身，立马背上书包。

    用最快的速度奔向校门。

    美玲一定在等我。

    抱着兴奋的心情前进。

    直到，看见那熟悉的身影。

    转头。

    「咦，及奈今天好早。」甜美的声音唸着我的名字。

    有如极乐世界的天使在呼唤。

    那天籁的嗓音，像是活力的泉水，从耳朵灌入在我的身体。

    顿时充满愉悦的心情。

    因为我确定前方的长髮女子就是美玲。

    我跑到她面前扑过去。

    她毫无预防的被我拥抱着。

    「美玲～」我开心说道。

    「及奈真是的，每次都突然冲过来。」美玲说道。

    「还不是因为期待看到美玲。」我微笑。

    我牵起她的手。

    「走吧。」我说道。

    之后我们步上旅途。

    带来绝望的旅途。

    虽然是我们走过一年多的道路，加入不同的因素总会有奇妙的变化。

    像是春天，每次经过就会被花朵的芬芳吸引。

    情不自禁停留在公园的花丛旁，享受花儿散发出的香气。

    我们完全沉浸于眼前的世界。

    单纯的我们竟不知这次一切恶梦的开端。

    要是当没有停留这幺久，也不会遇到那个男人。

    俄顷，后头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

    「小朋友，要不要看看我们餐厅的传单。」

    我本来不打算理会他。

    因为会在公园发广告单的人，就是可疑。

    怎幺不找人多的地方？

    偏要到人少的公园宣传。

    所以我装做没听到。

    美玲却转头了。

    「什幺事？」

    我跟着转身，观察那名男子。

    很意外的，跟我想像的差很多。

    原以为他带帽子或戴口罩，掩盖自己的样貌。

    可眼前这名男子跟正常人没两样，也没做出反常的行为。

    但还是让我感觉有点不自然。

    「我们在附近新开了餐厅，这次我们的菜单，请你们看看。」他面带微笑。

    递给我跟美玲广告单，我拒绝他，美玲却收下了。

    「哇，及奈妳看，感觉都好好吃。」美玲开心说道。

    我凑过去跟她一起看。

    这时，那个男人又开口了。

    「如果要去的话，必须先预约，这是我们餐厅的电话。」

    他从口袋拿出两张黑色名片要给我们。

    美玲看到名片，开心的冲过去拿。

    我来不及阻止她。

    「及奈，妳看这名片好有质感，而且闻起来…...」美玲边说边向我跑来。

    先是开始说道，之后越说越小声，甚至还昏倒。

    看到倒在地上的她，我的心疼痛极了。

    我想扶她起来，那名男子却挡在我面前。

    彷彿他早有预谋。

    「把美玲交出来！」我大声咆哮。

    几乎失去理智的我，竟想要撞倒体重是自己两倍的人。

    结果当然是我被他一掌推倒在地。

    这时的我好无助。

    美玲更无助。

    我痛恨自己没有早点发现名片有问题。

    还拖累了最好的朋友。

    「别做梦了，想救你的朋友，除非你愿意用你跟她作交换。」男子大笑。

    他那鄙视的眼神，像是在嘲笑我不敢接受他的提议。

    「看吧，我就知道妳不会。」男子讥笑。

    而我则是默默的站起来。

    很可惜他今天要踢到铁板了。

    我就是那种愿意牺牲自己来换朋友安全的疯子。

    「把我带走吧，不要把美玲带走。」我说道。

    「哈哈，竟然真的要拿自己交换，我喜欢。」男子嗤笑。

    我遵照他的指示，慢慢走向他。

    捡起掉在地上的名片。

    先呼气，之后对着名片用力吸一口气。

    那是一股淡淡的化学药味，儘管我吸的大力，闻到的气味还是淡淡的。

    若没特别去注意，正常人都会在无意中吸入，导致晕眩。

    吸入过多的话，就会像我跟美玲一样，先是嗜睡，之后毫无预警的昏倒。

    我用意志力撑住，但我感觉我的眼皮有二十公斤重。

    「我照你说的做了，不要把美玲带走。」我努力睁开眼睛，对他说道。

    「好，我说到做到。」

    听到这句话我便安心了。

    我闭上眼帘。

    如果他是骗人的，我也没有力气再撑开眼睛。

    只好选择相信。

    相信我作了最正确的选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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