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 忘不了 (3)

    放学后的校园喧闹几乎都已经沉澱了下来，灯光也大多都熄灭了，仅剩下阵阵旋律自唯一的明亮处传出，伴随着悠扬的吉他声，歌声轻轻和着。

    「好啦，时间不早了，我们今天就练到这里吧。」社长放下吉他，宣布今天的练习已结束。

    「耶！终于可以回家啰！」江宇捷立刻高举双手，大声欢呼。

    练习总算是结束了，他的肚子早就饿坏了！

    夜色渲染着整片天空，黑夜蔓延，彷彿没有尽头似的，如此深沉的夜色让这个冬夜增添了更多寂静。江宇捷背着吉他，和李扬肩并肩的一起走出校门口，準备要去搭公车回家。

    「李扬，你吉他学多久了啊？」等待公车之际，江宇捷好奇的问。

    「我从国一开始学的。」

    「那不是将近有五年的时间了吗？难怪你这幺厉害，今天练的我几乎都跟不上，我看你马上就进入状况了。」

    「其实，也不完全是因为学很久的关係，今天练的这首歌我之前就有练过了。」

    「喔？你竟然作弊！」

    「你为什幺就不能说是预习？」李扬没好气的说。

    江宇捷一听，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话说回来，李扬，我好像都没有问过你为什幺会转来我们学校欸。」

    「怎幺突然想到要问起这个？」

    「没有啊，就是突然想到而已啊。」江宇捷笑着说，然后又向他凑近了一些，「看你这幺紧张，该不会是什幺不可告人的祕密吧？」

    「我哪有紧张？」李扬无奈反驳，觉得他根本就想太多了，「我会转来台中是因为我爸调职，他被调来台中的分公司，所以我就跟着一起来了。」

    「就这样？什幺嘛，真无聊。」江宇捷垂下肩，撇撇嘴，一脸失望。

    他不发一语，只是无奈的看着江宇捷。

    「唉唷，你别这样看着我啦，只是跟你开个小玩笑而已嘛。」灿烂的笑容再度回到江宇捷的脸上，「那现在还习惯这里的生活吗？」

    「没什幺好习不习惯的，就只是换个地方读书而已。」李扬抬起头，看向夜空。

    「哇，你好豁达喔，如果是我一定会超不适应的。」江宇捷双手向后一撑，整个人微微倾斜，视线同样看向了夜空，「如果要我离开从小生长的地方，我一定会超捨不得的。至少，也没办法像你这幺快就适应。」

    「这是因为这里有让你在乎的人，所以才会觉得捨不得。」李扬微微偏过头，看向身旁的江宇捷。

    「难道你就没有吗？之前的同学或是朋友之类的。」他反问，同样偏过头看来。

    李扬微微一怔，半晌，低下头，低低的应了一声。

    朋友吗？

    就算曾经有，但她现在也已经不在了。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侧脸，江宇捷隐约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话。忽然间，一个念头闪过脑中，江宇捷得意的扬起嘴角，然后一把揽住了他的肩，「那既然这样的话，我就来成为你这里很让你在乎的那个人吧。」

    这瞬间，江宇捷能感受到他的身子顿时一阵瑟缩，似乎是被吓到了，接着只见他抬头，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惊慌神情。

    「可、可以不要吗？」他吶吶的说。

    「不行！」江宇捷开心大笑，「李扬，真没想到你竟然也会结巴欸！真是太可爱了，我一定要告诉育祈！」

    「你别再到处帮我宣传了。」他没好气的说，不过同时也无奈的笑了。

    公车缓慢且平稳的行驶在回家的路上，李扬坐在公车最后一排的靠窗位子，盯着窗外的街景看，不同于白天的明亮，街景在路灯以及店家的灯光照映下显得更绚烂。

    当注意力越是专注在街景上时，眼前的画面反而变得更加模糊。

    这时，放在口袋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他回过神，拿出手机一看，是父亲打来的电话。

    「小扬，你到家了吗？」

    当手机拿至耳边，沉稳低沉的嗓音随即传入耳中，就和自己一样，说话同样都是毫无起伏。

    他往椅背向后靠去，视线再次回到窗外的街景上，淡淡应声：「我现在还在公车上，不过已经快到了。」

    「今天好像比较晚？」

    「最近社团开始练习了，所以都会比较晚回家。」他歛下眼，低声地说。

    其实，不只是今天比较晚而已，这几天他都比较晚回家，只不过因为父亲每天都比他还要更晚回到家，所以才没有注意到。

    「嗯。」李父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那你回家路上小心一点。还有，因为公司出了一点事，所以我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记得吃饭。」

    「好，我会的。」他应声，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工作辛苦了。」

    「嗯。」

    他常觉得自己和父亲的对话不像父子，反而比较像上司和下属之间的那种关係，父亲就像是他的主管一样，他们之间总存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客套生疏，这种感觉甚至还随着他年纪的增长而越渐明显。

    思绪至此，公车也到站了。

    回到家，李扬一进门便按下了一旁的电灯开关，原本处于黑暗的家中顿时恢复了明亮。

    一如往常，偌大的空间依旧安静无声。

    缓缓关上门，门的碰撞声响迴荡在空气中，但却感觉增添了更多寂寥。他走进客厅，映入眼中的凌乱就和他早上出门时一样，完全没有整理过。

    虽然在互动上显得疏远，但他仍觉得自己有很多地方和父亲很像，除了话不多之外，在不擅长家务这方面也是挺相似的，他们两个大男人总是把家里弄得一团糟。

    他将收拾好的衣服拿至父亲的卧室放好，视线不经意落到了父亲摆在床头的相框上，那是一张父亲和一名女子的合照，照片上头的父亲很年轻，约莫二十多岁而已，他的脸上还没有岁月的痕迹，表情也很温和，不像现在老是严肃得板着一张脸。虽然照片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相片依然保存得非常好，而且相框上连一点灰尘都没有，看得出来父亲十分珍惜这张照片。

    他拿起相框，视线随后停留到了父亲身旁的年轻女子上，看着相片上的女子，虽然他知道她是谁，可是却只觉得陌生。

    父亲告诉他，她是他的母亲，是他从未见过面的亲生妈妈。

    缓缓放下相框，他小心翼翼的将它摆放好，然后离开房间。

    其实，他常在想，这十多年以来，母亲会不会就是父亲和他关係这样疏远的原因？然而，这个问题他始终没有答案，因为父亲很少提到关于母亲的事。

    他只知道，他的母亲早在他出生的那天，就因为生下他而去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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