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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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天正，他正是「林森八大会」的天仁会会长。

    两年前，台湾史上最大规模的黑社会斗争「北联大战」终于结束，三联帮令其中立功最多之八名年轻人成立各自分会，这八会，就是后来人称的「林森八大会」。

    天仁会——天堂分会，组织人数约两百人，经济来源酒店经纪为大宗。

    陈天正和弘仁会的会长「郑弘宇」私交极好，说起他们的渊源得从国中时期说起。

    郑弘宇国中时是学校里的小霸王。他恶名昭彰，无人不晓。传说国三校外教学时就能用铁鍊捆拳以一敌三高中生。下课时分总是身边围绕一群坏孩子，在走廊晃晃蕩蕩。

    陈天正国中时性格十分孤僻。他常被坏孩子盯上，遭受欺负。真正发现打架才能是在国三时——那是一次被欺负到受不了了，陈天正变了一个人似的，抓狂伤了好几人，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打架功力实属一流，开始不归人生。

    陈天正和郑弘宇的相识是在一场纠缠死斗中。当时陈天正打败了所有坏孩子，郑弘宇被拥簇推出头。那次打斗两人直打到同时倒地，之后变得惺惺相惜，成了最佳好友。

    大考之后，陈天正考上了第一志愿，郑弘宇则选了最恶职校，两人还是没有因此断了联络，感情反而比从前更好，多次联手抵抗其它学校的恶势力。

    郑弘宇曾经对外说过这样的一句话：「以后陈天正的事就是我的事，动他就是动我！」足可看出两人交情匪浅。

    两人在孩童时认识，患难中成长，因缘巧合下又在林森北相遇。

    四年前陈天正甫出狱，因误杀服满三年刑期后，辗转来到林森北，加入了三联帮天堂。同一时间，郑弘宇已是三联帮仁堂的惹火人物，年轻辈的响叮噹狠角色。

    两人重逢后，一齐经历北联大战，多次在生死中救了对方，浴血奋战后各自立功，崭露头角，成立各自分会。实属边扶持又边竞争的同期好友。

    陈天正离开天席酒店就约了郑弘宇见面。

    他往林森北路中北段开去，在一个小巷子转了弯，停在一个暗巷角落。

    那是郑弘宇所指定的一间小酒吧，藏在密密杂杂的霓虹灯里。小店有着不显眼的椭圆形招牌，用透明电线串成了发光的英文跟数字。

    推开玻璃门，入耳是女孩如呻如吟的轻柔异国歌曲，全场瀰漫诡谲气氛。内里十分昏暗，只见四周依稀几个霍霍人影。

    吧檯天花板有装饰几颗鹅黄小灯泡，算是最明亮的地方了。

    郑弘宇独自一人坐在吧檯边，背影看起来莫名寂寞，陈天正一眼就看见他了，上前坐到了他身边。

    「好久不见了，兄弟。」

    郑弘宇加速将手中的深蓝色酒水一饮而尽，然后放下杯子，转过头对陈天正打招呼。

    清楚看见郑弘宇的面孔后陈天正却吓了一跳。

    只见郑弘宇满脸痘疤叠着新长痘子，骷颅轮廓般的极深黑眼圈，眼眸子黯淡无光，像个死人。

    郑弘宇看见陈天正吃惊模样，也惊讶道：「怎幺？太久没见到我认不出来了？——你那啥表情？」

    陈天正回过神，顿了顿带过道：「你看上去气色不太好。」

    「可能连几天没睡好吧，」

    郑弘宇不以为意的说着，然后拿出一支有加料的菸，专注点燃后吸了一口，吐出浓浓黄色烟雾。

    「也可以说是根本没睡——」

    疯癫一笑。

    陈天正皱皱眉头，知道郑弘宇的脸色可不是几天没睡好就会造成的。那是——长期施用了毒品的关係。

    他不想延续话题，淡淡说了一句「身体要顾好。」招手向酒保点了一杯酒，「一样的，谢谢。」

    郑弘宇「嘿」的一声笑，先是将加料的菸用力吸完，然后从怀中拿出了一瓶薄荷精油，放到鼻头嗅了嗅，再收起来。

    「那是多久之前了，上一次见面？」、「好像五六个月了吧，啧啧，」

    喃喃自语后才向陈天正问道：「那幺久没见面都忙什幺去了？」

    陈天正淡淡回道：「忘了我开了一间保镳公司？」

    郑弘宇举起右手重重拍了自己脑门一下道：「对！开幕我还有去呢！」

    哑然一笑道：「瞧这脑袋。」

    酒保送上一杯碧蓝色调酒至陈天正的面前，郑弘宇要他再送上自己一杯。

    陈天正喝了一口碧蓝色调酒，直觉得味道辛辣无比。

    郑弘宇注意到了陈天正脸部肌肉的细微变化，饶有趣味的盯视他，笑了道：「怎幺？不合你胃口？」

    停了一停，忽然语气变调：「你也是个忙人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人要你来的吧？」

    抓抓头道：「让我猜猜……杨仁达？」

    仰头思索，「不对，你们不熟，他没那本事要你来——是郭天宝，郭天宝对吧，阿哈！」

    杨仁达是三联帮仁堂的堂主，还记得郑弘宇以前谁不尊敬最尊敬他，对郭天宝也是没有直呼其名过。

    陈天正仔细的打量这个十几年好友，才几个月不见，竟陌生得快要令他认不出来。

    那副疯癫模样，使他心中产生一股凉意。

    他正色道：「不错，是天宝哥让我来的——我们兄弟十几年了，的确也不用绕弯子说话。」

    「十二堂口觉得你们弘仁会跟胜和会闹得太不像话，希望你们各自停手。」

    「停手？」

    忽地，郑弘宇双目圆睁，直看着陈天正。

    「那群老鬼说停就停阿？」

    激动了起来，叫道：「你可知道这些日子因为胜和会我们损失了多少钱吗？」

    陈天正丝毫不相让的对视郑弘宇。

    「我不知道。只知道你若一意孤行，未来损失会更大。」

    片刻，两人沉默。酒保默默的送上郑弘宇要的调酒。

    郑弘宇先笑了起来。

    「你现在是帮那群老鬼来吓我？」

    陈天正冷冷的道：「我是当你兄弟在劝你。」

    气氛再次沉默。

    半响，郑弘宇彷彿想通什幺似的，「好好好，」笑了笑，「你是我兄弟，你说的我会听。」

    举起杯子道：「来，喝酒。」

    陈天正心里释怀，举起杯子和郑弘宇乾杯，两个杯子却在相碰瞬间时碎了。

    蓝色酒水、酒杯玻璃，洒落一地。

    陈天正傻傻瞧着手中只剩底座的碎杯子。先是错愕，随即明白，一把无名火从心底升起——郑弘宇乾杯时使上了暗劲。

    「跟我玩这种把戏，你还把我当兄弟吗？」

    陈天正咬着牙一字一句都显出不快。

    郑弘宇轻蔑笑着，「当阿，怎幺不当？」

    狂妄大笑起来，「只是什幺都你说的算，那我算老几？」

    吧檯有变，四周稀疏的人影竟全数站起——原来全是弘仁会份子。约有六七人。

    若单纯两人谈话，郑弘宇表现多疯陈天正都还不会太在意。毕竟两人相识十几年。但是有了旁人就不同了。况且这些人的突起摆明了全将刚才两人的对话全都听了去。

    陈天正心里怒极，语气却异常淡定，他道：「你待怎样？」

    郑弘宇晒笑道：「不然，我们来打个赌注。你赢了，老鬼们的提议我会考虑。」

    「什幺赌注？」

    自小陈天正和就和郑弘宇赌注打惯了，于是认真听他道。

    郑弘宇见陈天正同意，顽皮一笑，兴致勃勃的道：「这样吧，我新收一个家里人，练过几招泰拳，我满好奇他的身手，打倒他，我考虑考虑。」

    靠近陈天正耳边又悄声道：「别输了呢，不只会丢天仁会的脸，还会丢你兄弟我的脸。」

    他一说完，一个男子从阴暗角落挺身走了出来。那男子脸上伤疤丛生，待灯光渐渐照亮了他，可以看见一种从他身上反射出的危险气质。

    似乎见怪不怪，酒保机灵的躲到一旁。

    陈天正怒火已至临界点，冰冰冷冷的道：「当真要这幺玩？」

    郑弘宇摊开手一本正经道：「我总要给帮众一个交代吧？」

    「你就这样给帮众一个交代？」

    「你觉得有趣的赌注？」

    陈天正不屑的说着，口中喃喃，「你一定是吸毒吸坏掉了，没关係这次我原谅你。」

    下了座位，脱去外套。

    郑弘宇见两人缓缓的靠近，像个顽童般大笑，他边拍手边向手錶望道：「预备——」

    声音还没完，陈天正已欺了上去。

    「吼！」伤疤男子怪叫一声，先是踢翻一张四方大桌，「吼——吼」又接连踢倒好几张桌子、椅子，清空半径之内，才停了下来。

    陈天正只是闪避。他的姿势飘逸好看，毫髮无伤的落到一旁。

    伤疤男子这才摆起泰拳架式。

    只是架式出来之后，一只脚却站得不太稳固，令人奇怪。

    仔细一看，他的一只眼竟是闭上的，眼角还流下少许泪水，狰狞面目之中参杂痛苦神色。

    原来，陈天正一开始就打出一招声东击西，电光火石之间用一指戳中了他的一只眼睛。

    「泰拳？」

    陈天正摆了一个简单的拳击姿势，一脸挑衅意味，朝伤疤男子招了招手。

    郑弘宇看得一清二楚，「嘎嘎」怪笑几声后道：「好小子你作弊！」

    伤疤男子愤怒的再次扑上，打出勾拳！那是招招带动风声的一勾一拳。

    陈天正将拳击的姿势缩到了最小，紧紧护住胸前。他极尽可能的作出闪避，真的来不及就用手肘将攻势硬接起来。

    就这幺伤疤男子击出十几拳，三四拳击中了陈天正。

    陈天正的下盘十分稳固，每每被击中都是稍微晃动而已，能够马上再站稳脚步，继续躲袭。

    别看郑弘宇说得简单，伤疤男子可是近来大台北地区的地下拳赛常胜军，每週都为弘仁会赚进大把钞票。

    只是对于伤疤男子来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敌手，却无法立即击倒，使他既羞辱又急躁。

    忽地，一个剎那之间他看见了一个可以趁虚而入的空隙，抓住机会，一个左勾重拳击了上去！

    「砰！」

    深沉的一声撞击声，却见伤疤男子跪了下来，往前扑倒，不再起来。

    适才的千钧一髮之中，陈天正竟然双手猛力一压，夹住了伤疤男子的左勾拳，然后右脚硬生生的「踩」上了伤疤男子的阴部，踩得爆裂一声！

    要说真相，那巨力是从伤疤男子自身的快速进击所产生的。

    陈天正就像是把脚抬起来等他自己送上门一样。

    故意製造的机会，陈天正一击成功，伤疤男子就这幺痛得晕了过去。

    「好！」

    郑弘宇首先站起来拍手叫好。

    陈天正却不领情的大喊道：「弘仁会就没有像样一点的角色了吗？」

    「唰唰！」数声，四周的弘仁会份子顿时全亮出弹簧刀，作势逼近。

    「退下！」

    至今郑弘宇第一次展现王者气息，霸气一声，弘仁会份子登时止步不动。

    「好！」

    郑弘宇上前，对陈天正作隔空拥抱状。

    「好好好——」

    啧啧称奇的道：「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你的身手更好了！」

    他转身喝道：「酒！倒酒——酒保呢？」

    远远躲着的酒保连滚带爬的回到吧檯，用最快的速度调了两杯调酒，送至郑弘宇面前。

    领过酒，郑弘宇哼着轻快小曲举步场中央。

    「敬你的身手一杯。」

    郑弘宇亮出酒杯。

    「啪！」

    陈天正一个巴掌拍飞他所递上的酒杯。

    「砰！」

    然后猛然朝吧檯踹了一脚，令整个吧檯倾斜一半还不停的剧烈晃动。

    「你……」

    郑弘宇癡呆的瞧着陈天正突如其来的动作，陈天正已迅速的拿过外套穿上。

    「别喝了，今晚你喝太多了。」

    陈天正边说边往大门走。

    「过两天我会去你们公司，再谈。」

    头也不回逕自走了。

    却离开时郑弘宇还是疯癫的在背后嘻笑道：「啧啧，真的生气了喔？哈哈……不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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