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记得(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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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咖啡厅，外头的天空已经暗了下来，手錶上的时间显示六点零七分。冬天，太阳起的晚，却睡的早，留给世界更多的孤寂。每往前走一步，脑海里面阿姨和爸爸的身影就更清晰。那天晚上翻倒的牛奶味像我逃脱不了的束缚一般，我感觉自己好像还闻的到那晚的悲伤。

    「我回来了。」打开门，我在玄关脱鞋就能闻到从厨房里传来的香气──终于是自己煮了阿──心里闪过一个酸溜溜的念头。

    「是跑去哪了？这幺晚？」爸爸走了出来，皱着眉问。

    「和同学去颜叔叔那里一下，不小心耽误了。」

    我闪开爸爸的眼神，放好鞋子便经过爸爸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不是跟妳说今天早点回来吗？到底在干嘛？」

    爸爸的口气明显地显得不耐烦，一股沉重的压迫感从头顶侵入胸口。在楼梯前我停下脚步，垂着头，紧咬着下唇，眼睛里泪水在打转。

    「对不起，今天没注意到时间。」

    平抚自己的情绪，我努力不让爸爸察觉出我哽咽的声音。

    「好了！快上去整理一下，等等就要吃饭了。」

    「嗯。」

    我快步跑上楼，躲进房间。眼泪无法控制地滑落，我不清楚胸口紧缩的感觉是为什幺。受尽委屈吗？还是自己那扭曲的性格又在怨天尤人？爸爸很少这样兇我的，很少不耐烦地对我说话。但自从阿姨来了之后，这些都不再是不曾发生。

    「依晴，吃饭了喔！」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左右，我走下楼，进到客厅阿姨便笑着对我说，手里还捧着汤。

    我没有说话，微笑点点头，自然地走到平常的位子坐下。

    「今天我努力煮了很多妳喜欢的菜，希望和你口味。妳爸爸去帮妳拿礼物了，应该差不多要回了吧！」阿姨把汤放在桌子中央，又是一抹甜甜的笑。

    我不知道阿姨和妈妈的差别是什幺，在我的记忆里没有妈妈的样子，所以无从比较起。我唯一知道的是，看着阿姨的笑容，总觉得怪不对劲的──无法打从心底接受。

    已经一年多了，和阿姨这一年多的相处都是这样。她总是对我笑着，努力想要扮演好妈妈的角色，想和我更亲近。但也许是高中生的时间本来就几乎都不在家里，学校、补习和同学的约会佔满了我的时间，回到家也经常是关在房里念书或和电脑培养感情。我和爸爸、阿姨之间，少了许多家人应该要有的默契和互动。

    国中的时候，爸爸晚上会拿热牛奶给我，然后陪着我聊天，听我说学校的事情。高中一年多以来，当然这样的默契早已消失殆尽。

    「我回来了。」家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爸爸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走进客厅。

    「回来啦！可以吃饭了！」

    阿姨像是习惯性动作一般，很自然地走到爸爸身边接过他手里的外套，然后将外套挂在衣架上。

    「久等了，依晴，路上有点塞车。」

    爸爸走到我的身边笑着摸摸我的头，另一手递给我那个小盒子。

    「打开看看，妳应该会喜欢。」

    盒子里是一条刻着我的英文名字的星形项鍊，我轻轻一笑，对爸爸说了声「谢谢，我很喜欢。」

    「这是妳阿姨挑的，果然还是要女孩子才懂女孩子的心情呢！哈哈！」爸爸爽朗地笑着。

    我楞楞地看着阿姨，那一瞬间，老实说，我不晓得该怎幺反应。应该感动，还是应该排斥这份礼物？心里五味杂陈──爸爸难得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是阿姨挑的。

    我不知道其他重组家庭的小孩是不是和我一样心情这幺複杂，我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怎幺了。也许，是我还不习惯生命中有其他人对我付出一份我从来没有拥有过的关心──来自妈妈的关心。

    「……阿姨，」我缓缓开口，「谢谢。」

    理所当然地，又是那抹笑容。甜美的，温柔的。

    「生日快乐！依晴！」

    生日，真的快乐吗？看着桌上满满的菜，每一样都是我自己喜欢的，却感觉不到任何喜悦。我是怎幺了？看着爸爸和阿姨默契的互动，顿时间觉得自己好像离这个家很远、很远。我真的，让自己和家脱离太久了，对吗？

    孤寂感，在提醒我，是不是应该敞开心胸，接受叫做「妈妈」的人存在我的世界里了？那原本的妈妈呢？那个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总是抱着我的她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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