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霜落

    迎面而来的阊风掺着一抹萧瑟，抚落了一地金黄的叶。

    我拾起脚畔的一片叶，试图将它回归。然而，成了定局的事实，就如同我们之间，只剩一个人怀念着从前。

    四散的悲伤逐步凝集，无法泅渡的洪流一触即发。我摇摇头，吞下那大半的伤感，不免露出一抹苦笑，放下手中的叶，缓步走了片刻的时间。

    停下脚步，伫立在熟悉不过的大楼下，我微仰起头，任凭风撩起我披垂的长髮。

    「你好吗？我回来了。」我轻声对着眼前的建筑物呢喃。

    曾经，我哭喊着要逃离这里；如今，每年的秋天，我总是会在固定的日期回来，回来这里，看着之前的自己。

    大楼经不住岁月的风吹雨打，外观变得有些老旧；曾坐在门口笑盈盈的警卫先生，也在去年辞世，回归生命最纯粹的开始；而我身旁的王子，更是早已回到公主身边，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景物依旧，人事已非。才多久的时间，什幺都变了呢……

    那我呢？我坚强了吗？

    我沉下眼角，闪出一抹泪光。

    不！我还不够坚强，要是我够坚强，就不会在想起他的时候哭泣了。

    「妹！」温暖的双臂从身后拥住我，「就知道妳又跑来这里。七年了，妳还是放不下他，对吧？」沾染了些微苦涩的声音，随着风温柔飘荡着。

    七年了……原来他已经离开我，七年了。

    我的双手轻轻覆上他环着我的手，特意避开了话题，「你怎幺来了？」

    「每年的今天，我都必须跟在妳后面。」他轻吻了我的髮丝，「我怕我的宝贝妹妹会有危险。」

    「呵呵，你就是个大危险啦！」我娇嗔依在他怀里，贪婪地享受着这份只属于我的温柔。

    只可惜，这份温柔，我只能借用。

    「妹……七年了，妳还是爱着他，对吗？」他呼出来的热气如氤氲瀰漫在我耳边，逐渐带我回到七年前的画面。

    闪过的那抹心痛，使我不自觉糊了眼眶。是的，我承认，这些年来眼泪总是会伴随着记忆出现，但是……那又能怎样呢？放不下这份感情的人，终究只有我一个。

    我深吸一口气，给自己一个难看的微笑，「七年了。想起他的时候还是会痛、会捨不得，但我不会再因为他感到迷惘，我会带着那些记忆，继续往前走。」

    纵使再捨不得、再放不下，这些也都确实的成为过去了。当初是我自己太傻，才会忘记我没有爱人的权利。

    傻傻的爱，重重的伤……

    而今，我清醒了，却也走不出来了。

    或许是发现了我的异样，身后的他又拥紧了我些，「妹……」

    他的声音，显得好苦涩、好悲伤。

    挣开他的手，我转过身，对他绽开一抹笑容，「学长，你不要担心啦！我不会有事的。」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不要再陪着我伤心难过。

    「又叫我学长！」他手指轻扣了下我的头，语气无奈却又带着万分的包容，「真是的！都两年了还改不过来。」

    我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勾起他的手甜甜一笑，「哥。」

    哥哥！从认识到现在不离不弃守在我身边的他，在两年前莫名其妙地从学长晋级为哥哥。表面上的光鲜亮丽都不过是个藉口，真正藏在背后那血淋淋的事实，是我一辈子无法对他启齿的秘密。

    他溺爱的摸了摸我的头，「真乖。」

    每每听到我如此亲暱的喊他，他总是一脸幸福的表情。他说，他喜欢听我亲暱地喊他「哥哥」的时候，彷彿这样，他与我的距离就不再遥远。只是，他却不知道，这声「哥哥」，才是我们最遥远的距离。

    犹豫了会，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要上去看看吗？」

    这举动令我怔了几秒，望着他手上那串熟悉不过的钥匙，我小幅度地摇了头。

    转过身，我再度凝望眼前的大楼，压抑着翻云覆雨的情绪，让自己回到一个人的记忆里。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还没有办法，独自走回那个欢笑与泪水交错的曾经。

    「妹。」他的手再度从后方环住我，带着一丝祈求将我拉近他胸膛，「我不管妳是不敢、不想、或不愿意，既然妳选择不回到过去，那幺，妳能不能爱我？」

    一抹热气冲上眼眶，我敛下眼角，再度摇了摇头。

    傻瓜哥哥……我都已经叫你哥哥了，又怎幺能够爱你呢？我没办法忘掉他，更没办法忘掉我配不上你的事实。唯有利用「兄妹」的名义，时时刻刻提醒我自己，才能彻底毁灭彼此心中那奢望的可能性……

    「为什幺？」他沉痛的低吼，抱着我的双手不自觉颤抖着，「他都已经离开那幺久了，为什幺妳就是不能爱我？」

    因为，在心底的某个角落，他还不争地存在着。

    因为，我们之间，有一堵永远跨不过去的城墙。

    「这是我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我不相信妳会不知道。」霎那间，他的语气变得陌生而冰冷，当他再度出声时，原本温柔的声线已充满无数哽咽，甚至还带着些微颤动，「妹……算我拜託妳，爱我，好吗？」

    我闭上眼，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痛在胸口漫开，逐渐发疼。我太清楚你的个性，如果我说了爱你，即便只是安慰你的话，你都会为了我对抗整个宇宙。

    只是我不能，没有资格爱任何人的我不能，我不能爱你。

    「万一哪天，他回来了呢？」眼泪缓缓流下，我以为我会很激动，却出乎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这句，逼我们彼此认清现实的话。

    对不起……

    「如果……」他沉声，「如果当初救了妳的人是我，那妳……会像爱他一样爱我吗？」

    如果，我还有一次选择的可能，那我会选择，不爱他。

    「会。」我微微一笑，「我会爱你。」

    只是……已经发生的过去，不会再有如果了。

    听见我的答覆后，他不再出声。静谧的空间为我们隔绝了一个世界，唯有秋风缭绕在我们之间，轻抚着彼此的眼泪。

    「妹，我要结婚了。」良久，他轻轻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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