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情逢敌手（上）

    梁伍亿没想到，在台北信义区muse夜店的吧檯，竟然遇见闯进他的生活，把一切搅乱后、就拍拍屁股走的，那个女人。

    一进门他就发现，在酒保身后的身影似曾相识。

    开始他不以为意，远远地欣赏女郎曼妙的身影，凭藉女子举手投足间熟悉的律动。迷濛灯光下的及腰长髮，慵懒而傲慢的坐姿，让他忆起了她。

    他认识的她，虽然从不按照牌里出牌，狂野的外表下是小心翼翼的算计。她不会愚蠢到把自己置身于未知的危险中。

    但是他错了。

    赫然间那女子抬起头来，蛮不在乎的眼神是她的招牌。

    一年不见，她眼框中的灵光多了几分沧桑……

    她是王海玲。

    他的心脏，顿时漏跳一拍！

    那个逼他跳下感情悬崖，却凭空消失的女人，出现了。

    「伍亿，今天反常啊？话这幺少？『花心大萝蔔』改行当『省话一哥』吗？」旁边的同伴，用肩膀推了一下梁伍亿。

    半开放式包厢里，坐的全都是富二代、富三代丸绔子弟。交际应酬对他们而言势必要的例行公事，藉此打探商场风向，更是拉拢各集团势力的手腕。

    「年纪大了，要收敛一点。」梁伍亿噙着不以为然的冷笑。

    「也是啦，女人喜欢话少有魅力的男人，反正伍哥本来就高富帅，等下把宾利车钥匙甩桌上，要几个妹就有几个。」

    梁伍亿礼貌举杯一碰，身旁的人又各自聒噪，没有人真的在意他的失神。

    喧嚣的人群，是掩护真心的最好场所，梁伍亿独自一人，远望着她，回味那段封印的记忆。

    他掌中的martini   dry散发诱人香气，入口的滋味是苦冽。

    马丁尼的独特之处，是当你不再啜饮，几乎忘记自己曾经饮下这只有香气、口感却清淡到让人轻易忘记，胸口却莫名地微热，停滞的微苦带来一丝丝的甜意。

    就像逝去的恋情，任何挽回的动作都只会带来痛，还不如远远望着，却能忆起在激情当下，被掩盖的真心。

    他的双眼完全定焦在王海玲身上，自己却浑然不觉。

    她怎幺会独自出现在夜店？梁伍亿记忆里的她，外表虽然野治，却只是她的伪装，从不轻易放纵。

    除了那一夜，王海玲为了安抚盛怒狂躁的梁伍亿，做出了让步。

    梁伍亿用力捏了捏自己的鼻樑山根，试图驱散萦绕头部的压力，也试图驱散自己压抑三年的回忆。

    ☆

    刚开始，他和王海玲都很清楚，这只是他们两个的游戏。

    大二下学期在基础摄影的教室外，梁伍亿与学弟陈奕诚竞争女朋友擦枪走火，双方互殴，彼此都见血，学校立刻叫了救护车把他们送医。

    他还记得帮他按压伤口的女生，脸上带着精緻妖豔的妆容，贴身的服装让好身材若隐若现。

    又一个玩咖，他在心里想着。

    梁伍亿的外表条件不错、又看得出家里有钱，倒贴的女生他见多了。他对送上门的女孩一向不迎不拒，她们就像免洗餐具，有得用是一种方便，抛弃时候记得说句谢谢妳曾经爱过我，就是有礼貌的富少。

    「梁伍亿，你活该。」帮他用冰袋压住伤口的手劲非常轻柔，但纤纤玉手的主人，说出来的话却异常恶毒。

    梁伍亿有点诧异，从来没有女生敢这样对他说话！而她竟然在照顾他。

    撑起血肿的眼皮，他想要看清楚这个女生。

    「你这个坏痞子！明明知道陈奕诚喜欢张敏敏，却要从中介入，还乱造谣。被打也只是刚刚好！」

    「我记得妳叫王海玲。」梁伍亿凝望她略微上扬的眼尾，其实她不需要再画眼线，原本的眼型就很勾魂。

    「妳不是也缠着陈奕诚，妳又是什幺心态？」

    「我跟你不一样，我用我的方法帮朋友守护爱情。而你却不顾你们高中的旧情，竟然对自己的学弟妹动手？你这种没道义的坏痞子，我见多了。」王海玲说出的字字句句，声调温柔，却充满挑衅与不屑。

    「喔？是吗？妳怎幺知道我不是真心喜欢张敏敏？妳以为自己很懂男人，那妳应该明了，我们想认真交往的对象、跟平常拿来寻开心的玩咖，是不一样的。」

    梁伍亿虽然常常快人快语，给人毒舌花心的印象，但他在富少堆里，举止还算有节制。却被王海玲的呛辣直接，激得有点恼，自己却浑然不知。

    再一次，他打量她。

    傲人的外貌，用大量金钱打造出的美好肤质与服装，高人一等的气宇，与努力隐藏情绪的水翦深眸。

    他看出来了，他们是同一个种族，同一个星球。

    隶属成长历程中，只有钱、竞争、与追求无尽贪婪的，那个星球。

    这个聪明外露的女孩，引发了他的好胜心，他想挫挫她的锐气。有一种隐约的冲动，他想让那张美丽骄傲的脸庞，因为自己流露挫折。他的内心升起莫名的骚动，像化身黑洞，他想佔据她的美丽。

    他想瞧瞧王海玲骄傲的武装下，是不是像她自己努力营造的：聪明、坚强、自信。

    梁伍亿决定使坏，火力全开。

    「张敏敏是没有被精虫遮眼的男人，想娶回家当老婆的好女人；陈奕诚是妳那种还剩点脑子的女人，该赶快嫁的好男人。我看妳也是聪明人，干嘛不把他手到擒来？妳家世应该没有我们『梁朝集团』好吧？找陈奕诚那种男生嫁，才是福气。我们这种豪门，妳就算沾上，也未必能成正宫。别破坏我追张敏敏，识相的话赶快闪。」

    他的酸言酸语，对王海玲起不了作用。

    她继续嫣魅而视、对梁伍亿睥睨说道，「你既然清楚我们这些人的状况，就知道你的金丝笼，绝对养不起有理想抱负的张敏敏，要真的不小心骗到手，也只是毁掉她的一生。你忍心吗？」

    王海玲的话，让梁伍亿沈吟思索。

    「是我们配不上他们。更何况陈奕诚和张敏敏都是情感单纯的人，放过他们吧。」

    王海玲自己看不见，此刻她的脸庞，因为努力说服梁伍亿，散发一种真诚的光芒。

    真挚的温柔比钻石更璀璨耀眼，比她脸上的彩妆更吸引人，梁伍亿望着。

    这个女人当真这幺博爱？为什幺？一定有什幺缘故吧？

    直接问她，肯定不会有答案。

    他们这种人，擅长的是布局、迂迴、掩饰、与攻防。

    梁伍亿顿时忘记脸上挨揍的痛，胸口的骚动却越来越大声。

    王海玲成功引起他的兴趣，她肯定有故事。

    他想揭开她的隐藏，他有种直觉，他们两个的本质，非常类似。

    失去张敏敏固然可惜，换成王海玲，似乎更对自己的胃口。

    「妳要我退出，可以。但是妳该拿出更大的诱因，才能让我上妳的钩。」

    这幺直白？王海玲被吓一跳，男人遇见美丽强势的她，通常都是她说了算。

    第一次遇见回过头来谈判交涉的对象，梁伍亿高中混辩论社，还真不是混假的。

    「你要什幺？」

    「下一个合适的对象出现前，我要妳当我的女伴。」

    梁伍亿轻轻鬆鬆地提议，感觉就像跟王海玲讨论两个人的牛排，该淋上黑胡椒酱还是蘑菇酱一样自然。

    「你家的状况应该也是一样吧？满二十岁，爸爸妈妈开始逼婚，巴望儿女帮家族事业找到强而有力的钱脉、要不然也得找一个宜室宜家的接班助手。我也是被家里逼急，才狂追张敏敏。我和妳联手，至少可以图一阵子清静。妳觉得呢？」

    王海玲听着闪神，帮忙按压梁伍亿伤口的手，顿时滑了一下。

    梁伍亿的嘴角上扬，自己伸手、握着王海玲的手掌，压回原来的位置。

    「你的意思是陪你参加家族聚会、出席公开场合，那样的关係吗？」王海玲小心翼翼询问、眉头微蹙。

    「我看妳打扮入时，态度也大方，应该放得开吧？牵牵手、搂一下、亲一下，戏总要做足才有人信！不方便就算了，我会继续追敏敏，她很寂寞，应该快被打动了。」梁伍亿故意说得勉强，却在心里準备看王海玲出糗，骑虎难下。

    「只要不太离谱，应该可以。」

    满脸不在乎的表情，膝盖上的手指却扣得死白，梁伍亿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扬起头来，王海玲僵硬的表情有种幽怨，彻底把梁伍亿逗乐。

    「女生干嘛这幺讲义气？妳活得不累吗？我不知道妳有什幺理由要逞强，非要守护别人家的爱情不可？但我劝妳要反悔趁早，免得帮敏敏顶替心有不甘，哪天突然告我性骚扰，我可承担不起唷。」梁伍亿反唇相讥。

    「我不是那种说话出尔反尔的人！」王海玲生气了，「我答应的事，是不会反悔的。」

    她生气的时候，眼眸因为激动更加水汪汪，白晰的双颊更显豔红，十分羞涩可爱。

    羞涩可爱？

    梁伍亿对自己内心的诽句感到意外，明明是浓妆豔抹的脸，怎幺会用可爱来形容？

    真想看看这张小脸素颜的模样。会跟时下的浓妆妹一样让人退避三舍？还是……

    梁伍亿想看王海玲的素颜，是一种原始征服的召唤，带着迫切的渴望。

    「再说吧，搞不好一下救护车，妳就忘记这个约定，让我这个难得动情的男人空欢喜啊。毕竟花花公子的天命，不就是拆散愣头愣脑的初恋情人，示现爱情世界的险恶嘛！」

    梁伍亿半真半假把彼此消遣一顿，搭救护车有王海玲作陪，一起斗斗嘴，伤口似乎不那幺痛。   一个蠢念头飘进脑海……他希望救护车可以跑慢一点，跟这个女孩再多说一些话。

    冷不防，一双柔软轻轻印上他的唇，又快速的飘离。

    「要玩，我陪你！不要再去影响奕诚与敏敏，他们跟我们不一样，他们是真心的。」

    梁伍亿瞥见随车救护员的嘴巴惊讶得大开。

    始作俑者王海玲却若无其事，眼神却不敢与他四目交接。

    梁伍亿对救护员耸耸肩，「没办法，我的女朋友就是调皮，不爱守规矩。在救护车上亲吻有违反法律吗？」

    「是没有啦，不过值勤这幺久，我从来没有遇过上伤患在救护车上打啵，你们不觉得害臊吗？」救护员跑到驾驶座后方，藉故聊天，把视线转开。

    「王海玲，就依照约定！妳就代替张敏敏的位置，我不会再去纠缠她。」梁伍亿的眼神深邃难测。

    「没问题，我说到做到，希望你也是。」王海玲倔强地扬起下巴。

    救护车转了一个弯，医院出现在路的另一端。

    王海玲把按压伤口的手放下，「手好痠。受伤的地方没有刚才肿，希望不需要动刀动针。」她顺手摸了梁伍亿的眉毛，把它抚平。

    梁伍亿的胸口有股热流窜过，扰扰痒痒。

    「喂！刚才的不算。」梁伍亿的声音带着不满。

    「什幺不算？」王海玲问。

    「这个。」

    梁伍亿的手掌托住王海玲的后脑杓，将温热的双唇稳稳地印在她的柔软上。

    王海玲全身一绷，却没有闪躲。梁伍亿的吻虽是突然，却意外温柔，小小的挑透、带着试探的意味。

    梁伍亿缓缓拉开两人的距离，温润香甜，力道适中的一吻。

    “老手！”王海玲暗自叫苦。

    “纸老虎！”梁伍亿嘴角春风。

    一吻结束，救护车也开到急诊室的外侧停下。

    「王海玲，爱玩大家来玩。是妳先开始，到时可别当胆小鬼。」梁伍亿低声警告。

    「梁伍亿，你也要说话算话，违反承诺才是胆小鬼，别让我看扁你！」王海玲满脸通红，言语却不留任何情面。

    两个人同时起身，準备下车。

    听见救护员在急诊室门口大声抱怨，「夭寿唷！从来没载过这幺肉麻的伤患，他头流血，我看得也快流鼻血了。」

    下了车，王海玲红着脸，一溜烟地消失在急诊室。

    「刚才不是爱假装自己很会玩，怎幺又害羞？」梁伍亿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狼狈地摀着脸伤口，却忍不住自言自语，苦笑揶揄。

    「先生，该你喽。」护士小姐示意梁伍亿进诊间，「看来你伤得不轻。」

    王海玲呢？

    药水擦过伤口，穿皮刺骨的痛袭来，梁伍亿闷哼一声，眼角继续搜寻她的身影。

    「先生，不要再偷瞄你女朋友！等我们把伤口处理好，你就可以直接去找她，现在别乱动！」护士长对梁伍亿兇了一下。

    梁伍亿这才发现，从救护车下来，无法克制自己的视线，不停找寻着王海玲的身影。

    不妙。

    这次换梁伍亿心中叫苦。

    太快了，怎幺心的一角，竟然就这样被她带走？

    番外篇：情逢敌手（待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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