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爱情、生、与死（5）

    不顾旁人的眼光，我们就在吧檯区，耳鬓厮磨，几番缱绻。

    平常我最痛恨有情人虐单身狗，没想到轮到自己，竟然走重口味路线？只好在心里跟现场观众说声抱歉……失礼了。

    陈奕诚见我酒意渐浓，提议提早返回旅社。

    「以后绝对不准妳喝酒！」陈奕诚搀扶着步履踉跄的我，一边走向结帐柜台、一边嘟哝着。

    处在微醺的状态，我依然具备某种奇怪的直觉。

    我好像看见同一台黑色轿车，第三次通过餐厅大门。

    我在脑海搜寻这种状况的可能意义，却没有解答，徒留忐忑。

    「怎幺了？」陈奕诚察觉我脸色有异。

    「不知道，我说不出来。」我心里其实很困惑。

    「也许是喝得太醉？」

    「也许吧。」我勉强抬头一笑，他趁势又轻吮我的唇。

    「走吧，我要让妳看我除了好人卡以外的收藏。」陈奕诚笑得不怀好意，对我揽腰紧搂，步出le   belle   equipe的大门后右转，意图走回伏尔泰大道，回到我们下榻的旅社。

    「除了相机，你哪有什幺收藏啊？」我撒娇地噘着嘴。

    「当然有啊。」陈奕诚一脸正经，「我会让妳看我最宝贵的收藏：卡西欧夜光錶！全世界我只跟妳分享，但是要盖上棉被唷。」

    「你很邪恶耶！」我使劲地追打他。

    「如果只有我们两个，我还不邪恶，妳的幸福堪虑啊。」陈奕诚的神情非常淘气、恢复成一个大男孩，沿着人行步道鬼吼鬼叫，「今天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我好幸福！i   am   king   of   the   world！」

    恋爱的感觉原来如此美好。

    真希望生命停驻在美好的一刻，永远也不要改变。

    一阵急促的煞车声划破天际。

    我忍不住回头张望，一个蒙面的男子，从那台反覆出现的黑色轿车走下来，大声疾呼我所不懂的语言，手持自动步枪朝le   belle   equipe餐厅开始射击。

    「趴下！敏敏！」陈奕诚用力把我推向窄巷，抱着我卧倒在垃圾桶的夹缝中。

    我的酒意瞬间褪去，强烈的轰炸声与尖叫不绝于耳，巨大的声响让我开始耳鸣，什幺也听不见。

    丑陋的红色闪电照亮夜空，大地在震动，空气中飘散着浓浓的火药与血腥味。

    我和陈奕诚的身体都不住颤抖。

    11月13日星期五，我们在浪漫之都，目睹风云变色。

    每一声枪响，都代表心碎。

    为什幺上天还不让心碎的声音停止？我在陈奕诚的怀里发着抖，质问宇宙。

    我不知道攻击时间到底持续多久？有几个歹徒？几把枪？

    但是我知道，我们离死亡很近。

    枪声终于停了，街上依旧充满的尖叫，与东西破裂的声音。

    但是靠近le   belle   equipe的那头，却是令人不安的死寂。

    我站起身，立刻被陈奕诚拖了回去，「妳干什幺？」

    我低头看见他肩上的相机，立刻抢了过来，「我要过去看看。」

    「妳疯了吗？」陈奕诚用力拽着我的手腕，不肯放行。

    「我没有疯，那是我的天职。」很明显，我们遇到恐怖攻击。

    我要赶快到第一现场！亲眼目睹，拍照记录。恐怖攻击刚过，现场一定还遗留某些线索。而且枪击得如此猛烈，有没有人生还？得赶快送医才行！

    我太大意了！一阵悉苏声，一个男人站在巷口。

    原本以为，躲在暗巷的我们应该可以逃过一劫，没想到蒙面的歹徒看到晃动的影子，就是一枪。

    砰！

    我和陈奕诚同时倒下去。我想爬起身逃命，却被他紧紧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装死。」他微弱的声音在我耳际。

    被他抱着，我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不敢起伏。

    直到周围不再有任何声响，我才打开眼睛，歹徒已经离去。

    「他走了。」我小声对陈奕诚说。

    「太好了，妳赶快走。沿着这条巷子，再钻三个小巷就可以回到旅社附近。」

    我不能理解陈奕诚的意思。

    「敏敏，我不能陪妳了。」陈奕诚脸色惨白，他的胸口出现一个伤痕，不断涌出鲜血。

    黑色浓稠的液体，勃勃地往外奔流，陈奕诚的生命正在我眼前一点一滴的消失。

    「不，不要……不可以！」我听见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在尖叫，一个灵魂被震碎的陌生自己。

    「我走不动了，妳快走。这批恐怖份子下手超狠，说不定会再回来，迟了就来不及！」他躺在地上，越来越虚弱，却执意将我推开。

    「我不要！」我抱着他，已经没有办法不哭泣。

    陈奕诚修长的手指轻轻摸着我的脸，却异常的冰冷，「敏敏，快走！对不起，我没办法守住承诺，妳得一个人走！快！」

    我用手掌加压在他的伤口上，「我不走！你在那里，我就要在那里。」

    「妳怎幺还是这幺任性？」虚弱的他，为我流下眼泪。

    「因为我爱你！」我放声痛哭，「我爱你！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我不要跟你分开，我哪里也不去。」

    「我也爱妳。」陈奕诚用他仅存的力气，吻去我的泪，「但是我要妳好好活下去。」

    远方传来若隐若现的脚步声，脚步由远而近，似乎在暗处搜寻目标。

    我听见了，躺在地上的他也听见了。

    他用仅存的力气，用力推我，「妳快走！敏敏，我求妳。」

    我低下头，摸着他的脸，找到他的唇，温柔而绵长，把我自己的脆弱与承诺，与他交换，以此铭记。

    「这辈子与你同生同死，是我的荣耀。」

    「敏敏……」他一声轻喟，不再抗拒，用回吻应许了我们的生死誓约。

    我紧紧抱着陈奕诚，用全身包覆他。

    我很内疚，让你为我挡下那一枪；但最后一枪，我要和你一起承受。

    没有爱的生命，虽生犹死。

    我宁愿与爱同赴黄泉，也不要一个人苟活。

    脚步声在巷口骤然停止。

    「madam   ?」一位中东裔男性，小心翼翼往巷内探头。

    「我们在找妳，妳还好吗？」他用蹩脚的英文询问，身后跟着那个卖三明治的小男孩。

    「救命！我的爱人受伤了！」我大声呼求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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