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海哭的声音（4）

    在小食堂熬夜拍摄，照理说早该累得睁不开双眼。

    我却异常亢奋，还喝了七、八杯的小米酒调酒，笑话一个接着一个说、逗得老闆很有精神多做了好几道菜，让陈奕诚拍得过瘾。

    「师傅，我觉得你应该开间pub，你调的小米酒调酒好好喝，有合适的下酒菜就更搭，卖酒很赚的！」黄汤下肚后，撒娇无障碍！

    「好喝吗？可是在地人都回家喝自己酿的，调酒只能卖给观光客。」师傅笑得开怀，我喝得越多，他的笑容越灿烂。

    「好想吃东西唷。」空腹喝酒，让我的头好晕，有酒怎幺能少了下酒菜？我贪婪地望向四周。

    陈奕诚定焦在拍摄物体上的眼神好专注，下巴因熬夜冒出短髭好man，扛着摄影机的手臂有着线条分明的肌肉，用来配酒的话，口感一定不错。

    「张敏敏，妳可以安静一点吗？」陈奕诚狠狠瞪着我，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干嘛？你一次可以吃七碗滷肉饭，我就不能一晚喝八杯吗？」

    我拿了一杯调酒，想给陈奕诚，被他一手拨开。

    「你试试看『马拉桑』嘛！酸酸甜甜，很好喝唷。」我的声音越来越奶，自己听到骨头也酥。

    「摄影师醉了会怎样？拍的影像会失焦，那还得了？妳文字稿準备好没？回去后的后製的时间紧迫，妳不要误事了。」

    「放一千八百万个心！张敏敏就算喝了酒，文字稿还是嘿不溜丢的顺顺顺，我跟诗仙李白是同等级！」

    拜託！上次被尹少芃派去参加政党募款餐会，我可是在醉醺醺的席间，成功把某处长拿回扣的金额，一字不差地回报总部，成为爆炸性头条的卧底记者耶！没有问题的啦！咦？为什幺到了台东，我连内心独白都会一直『的啦~的啦~』？一定是小米酒的催化，超顺口的啦！

    一转身，师傅又从后院冷冻库端出上等的食材，準备大显身手。

    「这是曼波鱼肠，是饕客的最爱，口感脆脆的，被暱称为『龙肠』，顶级的下酒菜。是我们花东地区的名产，这盘是昨晚我去渔港抢购回来的。要是没跟船家套交情，想买也买不到！」

    别小看那些只是烹饪的材料，在镜头前面要展现美感，完全看摄影师的功力了。

    「鱼肠偏白，在镜头前不容易呈现层次。」陈奕诚眉头深锁，「敏敏，妳去拿两支led灯、还有透射伞，顺便去后院碗柜拣选适当的瓷器，才有办法呈现食材的质感。」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我哼着小曲走到后院，蹲在老闆放餐具的地方翻翻找找，「我的我的小孩，oh   my   little   baby，啤酒变成的海一生是个夏天……」我一边工作、一边唱歌提神。被小米酒烧过的嗓子很难飙高音。

    「张敏敏！不准再唱什幺啤酒海！」隔着砖墙，陈奕诚对我咆哮。

    奇怪了，陈奕诚干嘛老爱管我喝酒？偏不让我唱，我越要唱！

    「拎落去，拎落去，不可漏气！跳落去，跳落去，大家欢喜！」我扯开破喉咙，没在含蓄。

    「张敏敏！信不信我明天拎妳去清水断崕、让妳跳个过瘾？」陈奕诚崩溃了。

    原来跟他斗嘴这幺好玩？以前那两个埋首图书馆的好学生，人生真是太黑白了！

    师傅跟陈奕诚很有话聊，隔着墙我听见他说，「你女朋友很独立喔，什幺都自己来，没有公主病，你福气真好。」

    正想出声抗议，我才不是他的女朋友呢，却听见陈奕诚嘀咕，「我宁愿她依赖一点，不要那幺好强，让人好好照顾她，别再碰碰撞撞。」

    我一定是醉了。

    听到这句话，我怎幺顿时失去辩驳的能力？任由他声音里让人微醺的宠溺，在我胸口扩散？

    高中以来，我早就习惯被他呵护着。

    他去法国后，我花了好久的时间，才重新适应独自面对这个世界。

    当我终于学会不再期待，他却又回来。身旁还多了一个她……

    这不是折磨？什幺才是折磨？

    上天一定是惩罚我当年没有珍惜他，故意整我吧？

    我竟无法继续原本的动作，只是呆坐在地。

    微风带着海洋的气息扑鼻而来，海浪拍打的声音依稀可辨。

    「听，海哭的声音……写封信给我，就当最后约定……说你在离开我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我不自觉哼着。

    当我抬起头，陈奕诚倚着门，悄悄地看着。

    「妳哭了？」

    「我醉了。」我用手背拭去眼泪，假装一切都好，「真该听你的话，别喝这幺多。」

    胡乱翻捡橱柜里的碗盘，找寻搭配曼波鱼肠的道具，我随便抓起一个盘子，「这个花色应该可以让画面呈现层次。」

    我拿着盘子要回拍摄位置，与陈奕诚擦身而过时，被他扣住我的手腕。

    「敏敏，不可以在男人面前喝醉，很危险。」你的低沈男嗓听起来才比较危险吧。

    「有你在，又没有关係。」我望着他。

    「妳确定？」陈奕诚眉毛一挑，表情寓意深长。

    「难道你会对我怎幺吗？」我吞了一口口水，这气氛有点诡异。。

    他清了清喉咙，正色申明，「其实，我比较怕妳会对我这个那个。不要以为妳偷瞄我，我会没看见，摄影师对视线是很敏感的。」

    「陈！奕！诚！」我又羞又怒。

    突然间，我的酒完全醒了，对他报以粉拳。

    要死了要死了！我到底还要不要做人啊？

    刚才是谁在耍白癡啊？为这个人单相思？掉眼泪？

    真是不值得！我的大脑一定是进水，不，是浸酒了！

    他也不闪躲，俊脸漾着笑，站在原地让我逞兇。

    「你当自己留学法国就成了情圣啊？开这种玩笑！」我气呼呼地对他又打又搥，另外那只拳头也被他抓住，陈奕诚臂膀一收，我几乎贴在他的胸口。一股熟悉清爽的佛手柑气息扑鼻而来。

    「我才不是情圣，不然放任妳胡作非为，还比较轻鬆。」

    「我哪里胡作非为？」我不服气。

    「妳不知道女人的眼泪和酒醉，对男人都是诱惑吗？」他把嗓音压低，几乎是在我耳际呢喃。

    轰！我觉得自己的血液瞬间全部上脑！心跳突然加速！

    「我觉得十六岁的你比较可爱，二十六岁的陈奕诚根本就长歪了。」

    陈奕诚一愣，随即爽朗大笑。

    「我是长歪了，但是妳还是跟十六岁一样没进化，天真又执拗，迟钝得像一头牛。」

    哼！竟然嘲笑我？我想把手腕用力收回，但是被他紧紧扣住。

    手腕应该要觉得痛，但是被他紧握的地方，却有着阵阵暖意。

    「敏敏，妳记得吗？十六岁的我们，也曾一起坐在海边？」

    我们靠得好近，他吐出的气息在我鼻尖徘徊，我彷彿听见他胸膛里的心跳。

    怎幺会不记得？那是我跟他的开端，升高二的暑假在白沙湾，碧海蓝天下的交会，坦白真诚的年少情怀。

    再次提及，我竟然感到有一丝羞怯。

    「别再聊天了，赶快拍完、天一亮回台北，社上其他人还等着用摄影器材呢！」我对亲暱感到困窘，随便找理由中断对话，流露的语气竟没办法再强悍。

    终于把手腕从陈奕诚的箝制抽出来，离去时却听见若有似无的耳语：「离开妳的日子，每一天，我都很想妳。」

    我肯定是醉得一塌糊涂，才会出现幻觉。

    我的脸涌上燥热，我的膝盖快要不听使唤，我的心想跳出胸口回应相同的频率。

    但是阿米巴原虫根本不知道该怎幺回应这种状况啊。

    原本我已停下脚步，只好假装没听到，火速溜进厨房。</p>

    <b>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狠男人网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收藏狠男人小说网(www.41nr.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