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真爱找麻烦(3)

    上课四十分钟，教室的气氛超肃杀。

    谁都没有想到，我们的第一份摄影作业可以把大师惹毛成这个德行！

    一年级王大德的照片投影在萤幕上，没调整好的遮光罩遮蔽超过二分之一的画面。

    符志远皱着眉，「王大德，你到底在拍什幺？」

    「这个嘛……」王大德的『两光』是全系知名，但是他最厉害的不是耍两光，而是强词夺理，「上次老师说摄影画面要适度留白，我这张是『留黑』！」

    符志远大手用力拍在讲桌上，大家都被吓一跳！

    「什幺留白留黑？你的影像完全失焦！摄影的意涵不是靠你嘴巴说就成立，画面要能说出自己的故事才算数。回去重拍！下一个！」符志远吼道。

    王大德灰头土脸把随身碟取回后，换尹少芃上场。

    尹少芃拍摄的影像，以静物为主。先是几本关于辩论的书籍、接着是新闻杂誌，还有摄影器材，然后是一组戒指。

    「尹少芃，你平常生活只跟物品互动吗？为什幺你生命中重要的东西，全部都是物质？」听到符志远的反问，班上有一半同学先笑出声，但看见符志远脸色凝重地瞪着大家，直到他们意会符志远用无声的警告：”不用笑，这种错误你们也会犯！”教室瞬间鸦雀无声，大家都感受到压迫的责备。

    「不是这样。」尹少芃试图辩解，「我生命中重要的事，全都是心智活动：辩论、新闻、摄影，所以我用我看过的书、使用的器材代表。至于那组对戒，是我爸妈传给我的，代表承诺。」

    符志远不以为然，「你拍『辩论』两个中文字，就能代表辩论？你应该去辩论会场拍摄唇枪舌战的场面，把你认为可以代表辩论深意的瞬间捕捉给我们看。甚至不是辩论赛的场景，却能呈现辩论内涵或后续力的生活剪影，那才有意义。」

    听符志远滔滔不绝的讲评，尹少芃的脸越发暗沈。

    「戒指可以代表承诺？戒指难道不可以代表婚姻的牢笼？单拍戒指，却硬要赋予物件意义，这是广告的手法。你可以拍爸爸妈妈戴着戒指的手，变化取景角度让我们看见爱情的深度。摄影师不需要跳出来诠释，单一画面胜过千言万语，这才是摄影！」

    符志远从上衣口袋掏出香菸，「没想到你们系上程度这幺差。休息十分钟！接下来报告的同学，我只要你们挑出一张照片！滥竽充数的画面没有意义。只要一张！可以触动人心的瞬间。我要先去冷静一下。」他完全不忌讳，在教室内点上菸，逕自踱步出去，全场学生哑然。

    「第二堂就把大师惹毛，我们这一班还真不简单。」梁伍亿苦笑。

    我坐立难安。随身碟里储存的画面不满十张，只挑一张报告对我有利。但要选择哪一张呢？要能代表生命中最重要的事、还要画面会说话？真的好难选。

    难以抉择之时，一个身影出现，挡住我前方的光亮。

    「妳就选小女孩捡娃娃的照片吧，应该会符合符志远的期待。」陈奕诚的声音在我面前响起。

    「干嘛？特别来指导敏敏交作业？她要交哪一张是她的自由，你不要找机会介入她的生活。」梁伍亿对陈奕诚很不友善。

    「她手上握有一张好牌，只是她是初学者，看不出自己作品的深度，我想提醒她无可厚非。身为朋友，我总希望她得到好成绩。」陈奕诚的语气不温不火。

    他的眼神读不出情绪，平淡的语气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却又比平常多了距离。

    「奕诚，谢谢你，特别跑过来跟我说。」一字一句，我们之间过份礼貌，感觉好陌生。

    「不客气。」陈奕诚的目光在我脸上逗留半饷，不再多说什幺，转身回去座位。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不自觉发呆。

    梁伍亿的声音突兀地在耳边响起，「如果高二那年夏天，我的动作快一点，即时下水拉起妳，妳心里的那一片温柔，是不是可以为我保留？」

    「你弄错了吧？我和陈奕诚是好朋友，不是你想像的关係。」我又加强了一句，「我喜欢的另有其人。」

    「我知道。」梁伍亿的眼眸瞅着我，「那不重要，我只要求站到跟他一样的位子。」

    「交朋友这种事，贵在真心。如果我们谈得来，就会自然走在一起，没有什幺好要求或刻意。」

    我语音未毕，符志远回到教室，大伙一阵慌乱，赶紧就座。

    他低头看过点名册，朗声呼唤：「张敏敏，上台报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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