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邱晨拔掉车钥匙下了车，我也跟着解开安全带。当他走到我的车门边看见我已经直挺挺地站在人行道上时，他挑眉：「我以为妳需要人家帮妳开门才会下车。」

    「又不是没手。」我说。

    其实狄夕会帮我开门，而且不厌其烦。我总是跟他说「不用，我有手」，但他说：「帮妳开门，我会很开心。」

    虽然很幼稚，我也会觉得心很暖。

    邱晨带我走上二楼，还叫我小声点别吵到房东睡午觉，又跟我说他的房东像只河马，我噗哧地也笑了。一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孩客气地对我鞠躬哈腰：「欢迎妳！」

    她的中文很不标準，身材很娇小，柔柔的眼睛和小小的嘴，她给我的感觉就是只猫，特别特别温婉的猫。我看了邱晨一眼，他仅是对我微笑，用一串日文和女生沟通。

    我很尴尬地笑着。

    坐定位之后，邱晨跟我说，女生是他同学，是日本人，名字的汉字单一个「彩」字，再来的，我忘了。

    彩说，她很爱我的钢琴曲，还去过我的演奏会，特别崇拜我。

    「晨昨天才告诉我要来的是妳，妳知道我有多激动吗？」她拉着我，双眼亮晶晶地盯着我瞧。

    我腼腆地笑了。

    「所以我才不想早点告诉妳。」

    「什幺嘛！」

    他们笑啊闹的，我赫然发现自己是多幺格格不入。

    趁着彩离席的空档，我小声问邱晨：「你们同居？」

    他摇头，「我们交往还不到半年，干幺赶着同居。」

    也是，我和狄夕两年了也没什幺进展。

    「原来你喜欢小只女孩。」

    「只是刚好。」

    「哦。」我回他一个单音。

    停了三秒，我又说，带着黏腻的声音说：「晨……」

    他发颤，转头瞪了我一眼：「闭嘴。」

    我耸肩。哼，有了情人忘友人，见了新欢弃主人，我觉得我的主人地位摇摇欲坠，不，不是欲坠，根本已经逐渐往下降了啊。

    彩很快就回来了，她拿着由我当封面的杂誌，请我帮她签名。那是去年夏天拍摄的，拍摄当天，狄夕就站在摄影机后不远处，活像个经纪人，宠溺地看着我笑。

    「我会不好意思……」我拿着杂誌和画出来会有亮粉的奇异笔，娇羞地低下头。

    「妳变矫情了？」邱晨凉凉地说，我一怒，斜瞪了他一眼，拔开笔盖潇洒地签下「梁路庭」三个字，动作一气呵成，下笔的瞬间我甚至听到彩的抽气声。

    「这实在太感动人了！」她说。

    我才觉得好感动。

    懂得欣赏美，这女生有前途。

    「不错，你很有眼光。」我把杂誌还给她，却是看着邱晨说。

    彩却以为这句话的主词是她，她开心地抱着杂誌尖叫：「妳小小年纪就那幺有才华，每个人都喜欢妳的音乐。」

    我嘴角大大地上扬，这一字一句都戳中我的虚荣心，心情大好，纠结一扫而空，只想仰天大笑。

    「妳留下来吃饭吗？」我一楞，看着窗外，才发现我居然竟然没想到自己已经待了快两个小时。

    看她满心期待地盯着我，虽然不忍心让她失望，我仍然摇头：「我要先到饭店，而晚餐有约了。」我们约八点，现在快七点了，很好，真的很好。

    邱晨瞥了我一眼，很明显却又很不明显地给我一个问号，也许是默契吧，我很清楚地知道那是个问号。

    「和音乐会主办单位。」我回答他的眼神疑问，「改天吧，改天。」

    「好吧……」彩很失望，垂下了眼，看起来格外楚楚可怜。我从来就不知道邱晨喜欢柔弱女孩，不过想想也是合情合理。

    「我载妳去饭店吧。」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我没有回答，他转头看了彩，后者连忙点头，于是他再度将视线转回我身上。

    「好。」我说。

    他微微地扬起嘴角，我不太理解他的含意。

    他走进房间拿外套，我则是和彩走到玄关穿鞋，经过他房门时我侧着脸看像他的房内。以前，我去过他家几次，印象中他的房间就是乾净整齐，书架上虽然堆满了书，却是井然有序地排列着，依照出版社、作者、类别，乖乖悄悄地矗立在架子上，整体而言非常地……平实。

    看来，在旧金山的这里亦然，因为我看见他的棉被方正地架在床铺上。

    这和他开车的作风是一样的，平稳地让人觉得很安心。

    这样的他，和那样的彩，朴实的，很登对。

    「很高兴今天能看到妳。」彩说，想热络地勾住我的手却又矜持地看我保持距离。

    我抱住她：「谢谢妳这幺喜欢我和我的音乐。我培养这样一只召唤兽，所以你们要好好的。」

    她点头。

    「改天一起吃饭。」

    「好。」

    邱晨走出来，手里拿着钥匙，「妳们笑什幺？」

    「怎幺，我开心我想笑不可以吗？」

    「我又没说不可以，只是问问也不行。」他咕哝，又对彩说：「那我们出门了。」

    大门关上的剎那，我异常冷静地对他说：「你可不可以载我去一家餐厅？」

    「妳约会要迟到了？」他更淡定地看着我，彷彿他早就知悉一切。

    「……对。」我重重地点头，脚步微微加快，往他的车子大步前进。

    「装从容也不是这样装的，尤其还想装给我看？妳当我白癡看不出来？」他在我身后喊道。

    我的理智崩盘，「妈的！我要迟到了！」我怒吼，向前狂冲。

    「几点？」他在我背后遥控开了车门让我先坐进去，很快速地跟着上车发动引擎。

    「八点。」我拉下安全带，并且给他地址。

    「八点在这里？」他瞬间停下动作，狐疑地看着我，「这不用半小时的事，妳在紧张什幺？」

    我好想揍他，「我当然不能风尘僕僕地冲进餐厅啊！我是梁路庭耶！」

    「谁是梁路庭啊？是我旁边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吗？我必须跟彩说她的幻想破灭。」他故意跟我作对，以非常龟速的速度开动车子。

    「闭嘴。」我说，「然后开快一点。」

    他微笑不答，我用力地哼气，表示我的不满，但是他确实有踩深了油门，车子像箭一般向前直冲，我才满意地笑了，其实他开车也是挺勇猛的。

    窗外的景色刷刷刷地被我抛向后方，我开了手机连上网路，第一则讯息跳出画面。

    狄夕说：「我好想妳。」

    我没有点进去看，我选择关掉手机萤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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