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这个人太阴险了

    「我问妳，妳喜欢赵信吗？」

    「什幺？」我将到口的一小块巧克力蛋糕停在嘴边，表情有些呆滞。

    「别装傻，说实话。」

    「唔……」我将蛋糕放进嘴里、咀嚼、吞下，然后才终于回答：「我也不清楚耶。」

    「可是我看你们这阵子走得蛮近的，气氛也还不错的样子。」千惠笑得很是八卦。

    「我觉得他是个微妙的人。」所以，我对他的在意应该主要是好奇吧。

    千惠耸了耸肩：「全世界都知道他是个微妙的人啊。」

    「哪有这幺夸张，我跟他同班半年了，之前对他根本就没什幺特别的印象呀。」

    「唔……可能是暑假前那件事吧，他现在个性变了很多。」

    「哪件事？」

    「啊……那件事你应该不知道。」千惠稍微想了会，然后压低了声音：「听说他去年暑假前中邪了。」

    「中邪？」

    「对啊，那阵子他看到什幺都一惊一乍的，好像谁都不认得了，还被绑到医院去好几次呢。」

    「真的假的？他现在看起来还蛮正常的啊。」

    「他以前一直都是和我家那个胖子称兄道弟的，可是那次之后就整个人变得很闷，所以有段时间我们也不敢接近他。」

    「可是我看你和罗奕帆现在跟他感情也不错呀。」

    「那是最近他比较没那幺怪了。」这时千惠又恢复了原本的音量语气：「可就是说话中二了点。」

    「哈哈哈，我觉得他说话还蛮有趣的呀。」

    「那是因为妳也是个小鬼吧。」

    「当小孩子多好呀，妳不懂啦。」我耸耸肩，喝了口温热的鲜奶茶，感觉全身都暖暖的。

    「我还真搞不懂妳。」

    昨天晚上我就和千惠约好了，今天放学后一起去吃拉麵。地点在台北市，一家风评相当好的店家，也是我上个月就盯上了的目标。

    千惠在通讯软体上很乾脆地就一口答应了这场约会，还说了要把罗奕帆放生，不带上他。

    因此，我们两人放学后一起走出校门，从公车上聊到捷运上、从捷运上又聊到了拉麵店，结果话匣子一打开，直到店家委婉地告诉我们用餐时间到了，这天南地北的闲话家常还是停不下来。

    最后我们索性就在附近直接找了间平价咖啡馆，直接开始新的回合了。

    「喂，盈如！」忽然，千惠又一次压低音量叫了我一声。

    原本还以为她又打算贡献出什幺私藏的八卦消息，为今天我们小小的淑女之夜锦上添花一番。但却发现千惠的目光根本就没看着我，而是越过我的肩膀直直看向柜台的方向。

    「什幺呀……咦？」千惠的样子让我也不自觉地降低了声音，但在疑惑地转过头后，我也忍不住惊讶地低呼了一声。

    现在正在柜台后头忙碌着的几人里，有个男生此时正面露完美的营业用笑容招呼着点餐的客人。这个男生长相白净斯文，五官清秀，戴着一副银色的半框眼镜。虽然和其他人一样穿着员工制服。纵然服装相同，但他出众的气质还是能让人一眼便认出来。

    「是上次那个……那个叫什幺名字呀？」千惠皱眉，似乎就是想不起那人的名字来。

    「好像是叫周宣谕？」虽然我对于记忆人名还算擅长，但这也只是在许久前听说过一次的名字，实在是无法说得太肯定。

    只不过，与陌生的名字相比，这个人的模样倒是很容易就让人印象深刻了。

    「对，应该是这个名字没错。刚刚我们进来点餐的时候好像没看到他，是不是跑到哪去偷懒了？」

    「是我们刚才一直在说话所以没注意到吧？」想到他那种鹤立鸡群般的气质，我又补充了一句：「也说不定是刚好在忙后台啊。」

    「大概吧。」千惠也不纠结于这个问题，转而说道：「不过……他还在这打工呀？」

    「我记得音乐班好像都很忙呀。」

    「我倒觉得他们都一副闲得发慌的样子。」千惠招牌的不以为然表情。

    「怎幺说？」据说我们学校的音乐专班在各大高中里算是相当有竞争力的了，校方也算铁了心要培养这方面的人才，在这上头砸了大钱购买设备，并邀请师资进驻。除此之外，还常在校内给他们製造表演的机会，不可谓不用心。

    「我们每天在跟历史地理搏斗的时候，他们也就是在那弹弹琴玩玩乐器而已，有什幺好忙的？」

    「乐器要练得可以上台表演也很困难吧？」

    「嗯……」千惠有些不甘愿地晃了晃脑袋，不置可否。千惠并不是坏人，但有时候口直心快的，我真担心她会因此和别人发生争执。

    「是呀，我们可没有偷懒哦。」温和且带着一丝笑意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一回头，看见的是一个温和清爽的笑容。也不知道什幺时候，周宣谕端着两杯饮料来到了我身后。他身穿白色衬衫与黑色围裙，下半身则是深色牛仔裤，看起来倒是意外的有些平易近人。

    「呃……你在这打工呀？」千惠一脸的尴尬，但似乎又挤不出句道歉的话来，只好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是呀。」周宣谕一点也没有在意的样子，很自然地笑着攀谈了起来：「不过，妳们的记性真好，还以为妳们不会认得我呢。」

    不知道是天生的气质使然或者是他现在店员的身份造成这种感觉，我竟然没有感受到预料中的尴尬。

    「你记得我们比较让我惊讶。」我最后还是诚实地说道。不过我倒是没有勇气直说「你的样子很容易记」之类的话。

    「我对于认人还蛮有自信的哦。对了，两位学妹有没有兴趣替我试喝我们的特调呀？」不知道他是怎幺确认我们是学妹的；不过这幺说来，他应该是三年级了吧？

    「特调？你请客吗？是的话我们可以接受哦。」见到对方没有要针对刚刚那话题找碴的意思，千惠也就放下心来，大方地回答，而且还把我也一起算了进去。

    「请人替我们试喝，光是不需要让我们付费就值得感谢了呢。何况……」周宣谕有些戏谑地笑了笑。

    「何况什幺？」千惠抬起了眉毛。

    「何况我也想稍微贿赂一下两位呀。」周宣谕眨了眨眼。我一直都觉得这个表情不是谁做出来都合适的，不过至少他眨眼微笑的表情很好看。

    「贿赂我们？为什幺呀？」我甚至直到刚刚还不知道眼前这个清秀的男生是我的学长呢。

    「这个呀，说来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我不想让人知道我在打工。」周宣谕稍微苦笑了下。

    「没事没事，我们也不喜欢到处说别人闲话。」千惠虽然说得正义凛然，但我猜如果不是学长特地过来说，明天这件事肯定就在朋友们之间传开了吧。只是就算答应了可能也会传出一些风声吧……可能啦。

    「我相信妳们。」周宣谕笑着将饮料杯放在我们桌上，一人一杯。这个时候，我们两人原本点的饮料也是差不多要见底了。

    「那就谢谢你啰。」

    「这可不是请客，待会记得要告诉我感想哦。」周宣谕眨了眨眼，接着又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两位用餐了。」

    看着周宣谕穿着员工制服的背影，千惠低声说道：「好像不是坏人嘛。」

    「妳是因为被请了饮料才这幺说吧？」我故意不提及千惠口无遮拦的事。

    「他说了这是请我们帮忙。」千惠趾高气昂地挺了挺胸，然后我与相视而笑。

    我们还没耐心先喝完自己点的饮料，就直接将吸管伸向了周宣谕口中的特调。或许里头的就是不久后要上市的新品也说不定；这幺一想，心中的期待就不可抑制地涌现了出来。

    「……」

    「……」

    我看向千惠，见到千惠也看向了我。

    「……」

    「……」

    低头看向手中的饮料杯，再抬头。

    「噁……」

    「噁……」

    嘴里充斥着古怪的味道，甚至蔓延到了鼻腔内。如果要形容的话，就像是黑咖啡的酸味加上糖精的甜味，不知道为什幺还有点隐隐的辣味。

    我敢打包票，如果这东西真的作为新品上市的话，肯定会立刻被抗议下架。否则，肯定就是我的味觉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呃，我和千惠的味觉都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报复，这一定是挟怨报复！这个人太阴险了！」千惠龇牙咧嘴地低声骂道。

    「妳刚刚才说他不是坏人不是吗？」我也苦着脸，但还是回答了一句。

    「谁知道他会用这种下三滥的小动作呀？」千惠显然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说话也愈发不客气了起来。

    「可是……」我回头看向柜台，周宣谕依然保持着笑容忙前忙后的。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对方还回以一个温暖的微笑－－怎幺看也不像是会做这种小动作的人呀。

    「哼……我没心情了，回去吧。」经过这一番变故，千惠的没了继续闲聊八卦的心思，我也有些心情低落。

    「嗯。」

    走出店门时，我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再一次对上了周宣谕的目光。他正忙着招呼客人，看着我的眼神似乎想说什幺，但却只能转头继续摆出笑容与客人交谈。

    虽然多少有些迟疑，但我最后还是和千惠一起离开了。

    在返家的路上，我们还一起说了些这个学长的坏话，算是小小的报了点仇吧。

    这件事作为那天我们姊妹淘晚餐时刻的结尾，虽然多少有些扫兴，但睡了一觉后，也就不觉得有什幺了。

    隔天我依然準时搭着早晨的同一班公车上学，依然比千惠早到了一些。

    「赵信，你从早上开始就在看什幺呀？」我探出头，往赵信的位置看去。他从早上到校后就一直闷头看着手中的书，专心致志得让人有些不敢接近。

    「重要的线索。」回答时他头也不抬。

    基本上以我们这段时间对赵信的了解，他虽然不算是很热络的类型，但很多时候却莫名的有教养。例如交谈时，他的双眼一定会直视对方，眼神常常认真得就像下一秒就要告白了似的，所以这种几乎被无视的状况十分少见。

    「你又在搞什幺鬼了？」坐在我身前的千惠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伸手过去抓赵信手中的书。

    却见赵信看也不看，右手拇指仍压着书页，但手背已经挡住了千惠的手，然后稍微一转就将手压了下来。

    千惠无法得手，立刻又想双手齐上，继续尝试，不过我却拉住了她。

    「算了啦，别打扰他。」自从开始注意起赵信以后，我总觉得他的认真不是装出来的认真，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谢谢。」听见赵信镇重地这幺说，我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可千惠倒是有些生气了。

    正当千惠想发难时，却又听见赵信补了一句：「抱歉。」

    这下就算有火大概也发不出来了吧。我偷笑着看向千惠，被白了一眼。

    只不过，除了自习时间和下课之外，赵信一点也没有因为这个「重要的线索」而对学业有任何鬆懈。对于这点，我稍微觉得有些不是滋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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