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尽 (03)

    「臣弟给皇兄请安。」

    大殿里只有皇上和惠廉二人，皇上没有允许惠廉起身，只是背对着惠廉，双手在腰后缠着，气氛严肃的似是君臣之间，而非兄弟之间。

    「一个廉王府可以给朕惹出这幺多麻烦，还真是让朕始料未及。朔居王妃心性狠毒，想残杀朔居王的妾室和世子，这一点，朔居王怎幺看？」

    「臣弟本将莫翠娥囚禁在王府里，府里下人不明莫翠娥被囚原因，私下开锁助莫翠娥逃走，此人已被臣弟严重惩处。朔定无事，莫翠娥也已被皇兄擒下，廉王府再不生波澜。」

    「再不生波澜？」皇上冷声「哼…今日朔居王妃闹得满城风雨，朔居王人在何处？」

    「臣弟正奔走于苏府和莫府，想找出更多皇兄想要的证据。」

    「你可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力气，残香被困在牢里多日，对于苏克洲一事只字不提，凭朕怎幺劝她，她都只求一死。」皇上缓着声「所以，朕答应了，赐她一死。」

    惠廉瞪大双眼，跪爬到皇上跟前「皇兄！皇兄万万不可！臣弟当日答应李公公带梅儿进宫，便是相信皇兄心繫梅儿，绝不会放任梅儿不管，绝不会赐死梅儿。」

    「朔居王，你可曾记得你跟朕说过，说朕既已放手让残香出宫，就不该再视残香为心爱之人。如今残香已非朕的心爱之人，朕何来心繫？依法治罪，此罪必死。」

    惠廉揪着心，全身乏力「不行…不行…恳请皇兄别赐死梅儿，无论皇兄要臣弟做什幺，臣弟定当竭力，请皇兄放过梅儿…」

    「朕不需要你为朕做什幺，朕想要的，一声令下便能拥有，包括朔定。」

    「皇兄…皇兄…？」

    「廉王府太过危险，即便除了莫翠娥，难保王府下人心怀不轨。朕要把朔定带进宫抚养，朕会亲自教他习字、射骑，所有朔定想要的，朕都会给他。虽然朔定的世子身分不改，不过朕会让朔定和朕的阿哥们同进同出，享有阿哥该有的尊荣。」皇上这时加重了语气「最重要的，是朕会时刻带着朔定，绝不让人有意害他。」

    惠廉的身子瘫软，一脸无助「皇兄若真赐死梅儿，便只剩朔定与臣弟相依为命了，朔定是梅儿留给臣弟唯一的孩子，皇兄要从臣弟身边带走朔定，要臣弟一个人怎幺活下去…？」

    皇上愤怒地揪着惠廉的领子「你想与朔定相依为命？你一个人不能活下去？那朕呢？残香所有的一切全都给了你，朕能有什幺？就连赐死一事，都是你攫住朕，逼朕做的决定，你知道吗！若不是残香一心只为你，朕还能留你活到今日吗？」皇上的手更加使力，几近压上了惠廉的脖子「你知道残香怎幺告诉朕的吗？她要朕赐她一死，是为了让朔定养入王妃名下！是为了保廉王府安好！是为了断绝与你的牵连，让你不受波及！」

    皇上大手一甩，惠廉被狠狠抛出，趴卧在地上。

    惠廉狼狈地起身「臣弟…想见梅儿。」

    皇上怒气未消「朕不准！」

    惠廉抬头望着皇上，可眼神不太友善「皇兄若不准，臣弟便直闯大牢，就算毁了大牢，臣弟也要带梅儿走。」

    「朔居王！你这是在威胁朕？」

    「自梅儿入狱后，皇兄始终不下令让臣弟与梅儿相见，臣弟再这样等下去，只能等到梅儿的尸首。既然见也是死，不见也是死，臣弟宁可和梅儿死在一起。」

    「残香不想见你。」

    惠廉被皇上的话激怒，忍不住大吼「皇兄说谎！梅儿怎幺会不想见臣弟！是皇兄不想让臣弟与梅儿相见！」

    两虎相斗，必伤。

    皇上收起强硬的态度，轻轻叹息。

    「七弟，无论朕再怎幺怨你，也明白残香的心意，朕不愿意伤害残香，亦不会伤害残香所爱之人。朕问过残香要不要见你，残香说了，终将一死，见了只是徒惹伤心。朕明白，那你明白吗？」

    惠廉两行清泪漱漱下，惠廉何尝不明白古梅是要他别留下过多眷恋，免得迎来死期后，伤心止不住，可惠廉只是想着，今日若不见，来日还有何时能再见？

    「皇兄恕罪，臣弟失礼了。」

    惠廉跪地磕头，被皇上一把扶起。

    「没事，朕都明白。朔定入宫一事，主意未定，来日朕会再与你好好打算，姑且就先放心吧。」

    皇上转身想往回走，却不小心踩住了什幺，脚步一移，便瞧见了一颗红豆。皇上弯腰捡起那颗红豆，鼻头窜上一阵酸，心里五味杂陈。

    「怕是哪日上贡之时掉落的红豆，正巧触动朕的情，惹得一身伤阿。」

    惠廉和古梅之间的红豆情，真要论，还不曾向谁提起过，听闻皇上这幺一说，惠廉倒是皱眉不解。

    「皇兄知晓红豆一事？」

    皇上摇头「朕不懂，朕只知道残香喜爱把玩红豆，还曾把红豆一盒盒装起分送给整个后宫，像是在到处诉说有个负心人负她，她一身思念无处藏，只好让各宫妃子倾听一番。」皇上看着惠廉，倒是笑了「即使送给了整个后宫，那红豆还是分送不完，每日永宁宫剩下的红豆，最后都送到凌思堂去了，朕瞧着这凌思堂再大，也禁不起残香这样搁置红豆的方式。」

    惠廉的眉这下更皱了「梅儿送了红豆到凌思堂？」

    「这幺大堆红豆送进了凌思堂，你都没瞧见吗？」

    「臣弟不曾见过，也不曾听闻梅儿在宫中分送红豆一事。」

    皇上似是想起什幺「朕听朔豔说过，说你让朔居王妃把红豆都差到巧云斋了。」

    惠廉急着摇头「臣弟没有，臣弟若是知道梅儿给凌思堂送上红豆，臣弟一定…」

    皇上打断了惠廉的话。

    「错过便是错过了，至少残香手里无数红豆的相思，今日也让你听见了。」

    搁满凌思堂的红豆，那会是什幺样子？惠廉没有亲眼见过，但若是想起古梅一颗颗细数的模样，肯定百般熬心肠，原来古梅曾经释出她的心，就与惠廉几步之遥，可惠廉却一直没有看见。

    若是能早一点发现，是否就会有所不同？不会的，只要翠娥还是王妃，惠廉知道就不会有什幺不同，翠娥还是会想尽办法除去古梅，这一日的结局终将不会改变，可是若能早一点缩短和古梅之间的距离，惠廉想着也许就能多拥抱古梅一日。

    「皇兄，臣弟还有一事想恳请皇兄答应。」

    「你说。」

    「关于莫翠娥…」

    屋外的雪已下了几日，看来还会飘上一阵子，待雪飘尽，就真的得迎春来了，可是有几人真心想迎春来？也许过完这个冬季，来年朔风再起，人事以非，届时能否还能欢喜待梅开？又或者，梅枝还开不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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