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蒂 (04)

    一夜流转，彷彿转入了另一个时空。

    古梅平躺在床上，清晨一睁眼，看到的景象不同以往，甚是陌生。鸳鸯、大雁、红枣、桂圆、花生、莲子，整屋子满是新婚喜气，可古梅紧闭上眼，咬着牙，伸手往一旁摸索，接着失望地鬆了口气，果然…床铺上只有古梅一人，而她的身旁空空如也。古梅撑起身子，凝望屋内的空蕩。

    惠廉一把推开房门，气喘吁吁地端着早膳进门，见古梅已经醒了，先是一楞，再满脸懊恼地往床上爬去。

    「怎幺才这点功夫就醒了，本想把早膳弄好再叫醒妳。」惠廉轻轻地抚着古梅的脸，满是溺爱，不过一眨眼又气得鼓起腮帮子「都怪唐叔碍手碍脚的，叫他加点盐却把整罐盐给洒了，还有那个老厨子，总说我和老管家两个人这是瞎闹，一直嚷嚷着说要帮我们弄早膳，叫我们旁边等去。得了得了！梅儿要吃的早膳我得要自己用，就凭我这个朔居王，还弄不好一顿早膳吗？」

    古梅听着惠廉叽哩呱啦地说了一大堆，听呢，是楞着听完了，可这笑呢，倒也是停不了。

    惠廉见古梅笑，就拉着她的手一起笑「什幺事能让我的梅这幺笑？我也想一同笑。」

    「笑你呢。天还没亮就赶着做早膳，旁人见了，还以为我这儿都不给你东西吃呢。」

    惠廉倒不服输的顶嘴「怎幺不说旁人见了，是王爷怕梅夫人饿着，才赶着去做早膳的？」

    古梅皱着眉，耸耸肩「行，你说什幺都行，我说不过你。」

    「刚刚进门见妳脸色不大好，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还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我请大夫来给妳瞧瞧？」

    古梅低着头，眼神胡乱飘，声音若有似无「我以为…你走了…」

    惠廉开心地拥着古梅「就知道妳捨不得我。我哪儿都不去，就只跟妳在一起。」惠廉一股劲把棉被掀开「来吧，我的好梅儿，夫君替妳梳头洗漱，再帮妳挑件漂亮的衣裳换上。」

    「夫君？替我梳头洗漱？还…还要帮我换衣裳？」古梅羞红了脸，连忙把棉被拉回来掩住身子「这些事让青儿做便行了，对！青儿，青儿呢？怎幺都这时候了，还不见青儿？」

    惠廉咧着嘴一笑「青儿一大早就出府玩去了，从今天开始，有我七王爷天天陪着梅夫人，青儿没活干了，七王爷允许她只管玩就好。」

    「怎、怎幺可以这样子？」

    「怎幺就不可以这样子了？我的夫人我自己照顾。快！要不待会儿早膳凉了，妳可就又要嫌我手艺差了。」

    一阵手忙脚乱，半推半就下，惠廉总算是把古梅的衣裳给换好了，然后捧上一盆温热的水，仔仔细细地替古梅洗漱乾净，古梅只是皱着脸，任由惠廉取着毛巾在她脸上这磨那擦的，力道有时控制不住，总还得在脸上留下几片霞红。

    这会儿惠廉又让古梅坐在妆台前，拿着一把木栉替古梅梳头，那木栉是惠廉多年前在市集上看见买下的，本想送给古梅，但一直都找不到机会，没想到兜了一圈，还是能用这木栉给古梅梳头。惠廉的心事就像那缠乱不堪的髮丝，一次一次给木栉梳开了。

    古梅看着前头的镜面映上了她和惠廉的模样，原来两人相伴就是这般光景，盼了六年也终能盼到这天，古梅的眼眶又是一阵湿热，但没有泪流下，只有一抹笑扬得开。

    「待会儿用完早膳，我们就上市集去，我带妳游街乘舟，赏莲看柳去。」

    「早膳前还得向王妃请安呢，这时间王妃应该还没用早膳，若是我用了早膳才去请安，肯定是失了规矩。待会儿你先用早膳…」古梅有点犹豫，怯懦懦地「在这儿等我回来，可以吗…？」

    惠廉选了一只红玉珠钗给古梅簪上「不可以，要请安我陪妳去，顺便让翠娥瞧瞧我给妳梳的这髮髻。」

    古梅蹙着眉，故意逗着惠廉「想给王妃看看这髮髻和平日你替她梳的有什幺不同吗？」

    惠廉听出了古梅的弦外之音，反将了一军「这满满的醋味是怎幺回事？莫非我的梅腌了醋，想给我嚐嚐好吃的酸醋梅？」惠廉从背后轻轻搂住古梅，温柔道「我没给人梳过头，可就只想替妳梳头，今日梳、明日梳，梳到妳一头白髮，我也替妳簪上漂亮的珠钗，拉着妳到处炫耀。」

    古梅笑道「若真已是一头白髮，还有什幺好炫耀的？」

    惠廉也笑着「炫耀我能与妳一同白髮。」接着牵起古梅的手，就想往门外去「不是说给王妃请安吗？我们快去快回，不然我的早膳都凉透了。」

    古梅偕着惠廉才走了几步路，便回头一望，望见了那说不上大，但也绝对不小的阁子，上头挂了一块匾额，写上大大的『无心观』三个字。

    无心观，是惠廉特意给古梅安排的住所，古梅头一回瞧见，还以为惠廉是在嘲笑她当日在平心亭一语，诉说自己无心一事，可惠廉说了，要古梅住进无心观，便是要古梅别太多心思，皇室里事事繁杂，人人虚伪，要古梅只管着自己无心，其它事儿惠廉都会替她挡下。

    无心，便是有心了。

    *    *    *    *    *

    廉王府的大厅搁上了一大块冰消暑，那冰中封上了五颜六色鲜豔的花草，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待冰块溶化之时，长时间渗透冰里的花香汁液便会渐渐飘散，惹得满屋子浓郁。

    翠娥刚用完早膳，正在大厅里享用凉爽的绿豆百合汤，就见惠廉和古梅手拉着手向她迎来。

    「给王妃请安。奴身今日起得晚，耽搁了时间，还请王妃恕罪。」

    翠娥高兴地挥挥手「没事没事，我这个王妃才没那幺不通情理呢！我就准妳放几天假，假放完了，得要回来好好学习打理王府的事。」

    「奴身明白，多谢王妃。」

    「翠娥妳看。」惠廉将古梅转个身背向翠娥「这髮髻是我给梅儿梳的，还有这只红玉珠钗，挑的不错吧，配上梅儿白皙的皮肤，像不像是雪中一点红梅？」

    「这是王爷梳的髮髻？」翠娥看得仔细，也不时咯咯笑着「王爷初次替人梳头，这点功夫已经很不错了。若是王爷喜欢替人梳头，要不臣妾差人再去买些玉钗、簪花搁着，王爷得空时也替臣妾梳头？」

    惠廉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不行不行！我只替梅儿梳头，妳是廉王府的大当家王妃，得让人好好伺候着。」最后乾脆耍赖一言「我手艺这幺差，梳不好。」

    翠娥虽是不甘心这幺快就被惠廉拒绝，倒也都顺着惠廉「王爷这会儿马上拒绝臣妾，要不臣妾换个说法，待王爷想替臣妾梳头的时候，也替臣妾梳梳头？」

    「不行不行！」惠廉突然想起什幺，缓缓地抓住古梅的手，先是给古梅使了个眼色，再转头看着翠娥「王妃刚刚说给梅夫人放假，如今给王妃请安也成事了，那…王爷就带梅夫人放假去了。」

    惠廉说完，就带着古梅一溜烟地跑了，翠娥待在原地是又好气又好笑，想来整锅绿豆百合汤今日是无人共享了，翠娥便差人分食掉，明日再重新熬煮就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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