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蒂 (01)

    万顷城土不计疏，只盼根相连。

    千方池水不计浅，只望花并蒂。

    三日来，琼玉楼满屋子喜气洋洋，惠廉该给送上的黄金聘礼一样不少，还依照姥姥的意思奉上一笔赎身金，姥姥拥着大把金银财宝，笑得嘴巴都痠了。

    惠廉能做到如此地步，讨得姥姥欢心，姥姥当然二话不说马上把古梅的卖身契给烧了，其实姥姥心里更是盘算，用一个古梅就能让她的琼玉楼换到廉王府这样的好亲家，这笔生意怎幺做都划算，哪里还有扣着人不放的道理。

    这一日天还未亮，古梅的房里已燃起了烛火，彩冠和霞帔搁在桌上良久，还有一双绣着鸳鸯的锦花鞋，一袭大红的嫁衣挂在床头，即便没有多加装饰，依旧耀眼夺目。

    古梅伸手触着嫁衣细緻的丝绸，轻轻柔柔的一遍又一遍，然后转头又抚着锦花鞋上的鸳鸯绣花，最后是彩冠和霞帔，彩冠上的珠翟和花钗，个个别出心裁，霞帔上和着各式各样的锦绣，色彩丰富迷人，令人醉心。

    青儿在房内不停地打转，那婚嫁之物全都被她捧在手里仔细打量，就快被她给看透了，瞧她满心喜悦藏都藏不住。

    「七王爷真有心，能待姑姑这样好，等姑姑进了廉王府，肯定会幸福的。」

    「青儿，妳说…幸福，能是什幺呢？」

    青儿托着腮帮子，沉思了好一会儿，这才忐忑地开了口「青儿说的是青儿想的，姑姑若是觉得不中听，那便叫青儿打住就是，别在这大喜之日坏了姑姑的心情。」

    古梅给青儿倒了一杯茶，递上一盘糕点，弯着眉，温柔地笑着「没事，妳儘管说，我就想听听。」

    「青儿亲眼见过皇上待姑姑好，即便是把皇宫给奉上了，姑姑若是不肯那就是不肯了。姥姥执意要把姑姑给卖了，当初买下姑姑的人若不是七王爷，怕是姑姑也不会从的。青儿不知道姑姑和七王爷的关係，可七王爷待姑姑好，姑姑待七王爷一片真心，青儿都看得见的。」

    古梅咯咯地笑着「妳平日都不和我说这些，没想到都把我给看透了。」

    青儿瘪着嘴「姑姑别笑话我，青儿不敢的。」然后给古梅倒了一杯茶，双手奉上「姑姑问青儿幸福是什幺？姑姑能待青儿好，青儿能和姑姑在一起，对青儿来说，那便是无比幸福。青儿不知道姑姑的想要的幸福是什幺，可是如姑姑这般聪明之人，一定懂得选择幸福之路。青儿会一路护着姑姑，哪怕是七王爷负了姑姑，青儿也会替姑姑讨回来的。」

    「傻丫头。」古梅接过青儿手里的茶，一饮而尽「若就这样一辈子跟着我，我又能给妳什幺？」

    「青儿在皇宫里出生，若不是遇见姑姑，怕是一辈子都得在宫里为奴，不得一日开心。」

    「妳这样说，我就更要请七王爷留意几户好人家，把妳给嫁了。给妳保全了一个家，有个人的臂膀能为妳挡风遮雪；有个房的墙围能让妳躲寒取暖；有个儿的孝顺能换妳无忧无虑；有个女的贴心能使妳笑颜无限，这样才能真的开心。」

    青儿的泪扑漱漱地落下，花了妆、花了脸，眼鼻口眉全都皱成一块，样子可怜却很滑稽，古梅忍着笑，赶紧拿起手绢抹去青儿的眼泪，不料青儿却一把握紧了古梅的手，那被擦乾的泪水瞬间又布满的脸庞。

    「七王爷和廉王府若能如姑姑所言，能为姑姑挡风遮雪、躲寒取暖，这样青儿此生便无所憾。姑姑和七王爷定是儿女成群，个个乖巧听话，认真上进，能像我们姑姑和七王爷，这样的人还能不好吗？」

    古梅笑了又笑，取了些胭脂水粉摆到妆镜前，朝着青儿挥挥手「快来这坐下，我给妳上点妆。」

    青儿惊慌地摆手回绝「不成不成！今儿个是姑姑大喜之日，怎幺由得姑姑来替青儿上妆了？」

    古梅抹着青儿脸上一把泪水，秀着手掌往青儿面前一亮「瞧妳这大花脸，不好好上点妆，怎幺当作陪嫁丫环？七王爷若是见了妳这张脸，还不吓得把我给退了？」

    房里主僕二人的嘻笑声断断续续没曾停过，就这样一路迎来东日旭昇，琼玉楼也热闹了起来，不论是楼里的姑娘，或是楼外的客人，今日不谈银两生意，全都为了道贺聚集于此，毕竟前来琼玉楼迎娶的是七王爷，若在其中能攀上一点关係，以图一些往后的顺遂，那幺今日做点样子，花点小财当贺礼，又何妨呢？

    青儿给古梅递上一纸唇脂，古梅将唇脂放在唇上，轻轻一抿，那鲜豔的红全都爬上了古梅的唇，看起来很是动人。古梅坐在床边，等候着时辰，也等候着某个人的到来，突然房门被推开，阿汉在门口探了好一阵子才踏进门。

    阿汉看着古梅一身新娘装扮，又是高兴又是欣慰「小时候在碳房的日子，就像是昨天的事，今日便要见妳出嫁了。」阿汉嘴里挂着笑，眼睛只瞧着古梅有没有哪儿忘了妆点好「这大红嫁衣给妳穿上了，还真是好看，我说那七王爷真有福气，千挑万挑，还知道最好的就藏在琼玉楼里。」

    古梅盈盈笑着「人人都说是残香有福气，能嫁入廉王府当个夫人，就只有你说七王爷有福，能娶残香入府。」

    「妳可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有多好我还会不知道吗？妳若不能嫁个好人家，我怕是劫轿也得要阻止妳。」

    「好好好，看来阿汉今日不劫轿，也算是同意我这门婚事了。楼里的事不忙吧？我还怕你赶不过来看看我，那我真不知道该怎幺办了。」

    「天还没亮妳就让青儿来交代我了，我赶忙把事情做好就过来了。怎幺了？有什幺事非要我帮忙不可？」

    「我从小和你一块在碳房长大，在琼玉楼里，你事事护着我、心疼我，什幺都为我打算，待我如亲妹妹一般。我被卖到琼玉楼，便没有家，若非要说琼玉楼是我的家，那幺你一定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的哥哥。」古梅取起放在床上的红盖头，双手捧着递到阿汉面前「请哥哥替我盖上红盖头，送我出嫁。」

    阿汉满心激动，眼眶含着泪接过红盖头，先在空中用力一摊，再轻轻地给古梅盖上「我的好妹妹，若是受了委屈，一定要回来找我，别怕妳无依无靠，哥哥在这儿呢。」

    古梅轻轻点着头，眼眶也是积满泪水，但那泪水不是伤心，是喜悦和不捨。

    这一日出嫁，古梅得到了很多支持，没有无理取闹，没有身分悬殊，惠廉的一句话便是名正言顺。即使在廉王府只是个侍妾，但古梅也明白了很多，就像青儿说的幸福，只要能在一起，不求太多，便是幸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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