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暖 (07)

    古梅偕着皇上在皇宫里绕了一圈又一圈，彷彿连枝头上细小的新芽都看得仔细了，可是皇上还是没有停下脚步。给皇上请安的后宫娘娘来来去去，古梅只是一直低着头，不想正眼瞧她们，古梅知道她们心里在盘算什幺、在嫉妒什幺，可是古梅不在意，也只能装作不在意。

    「残香妳瞧，花开温暖，蝴蝶都聚上了，妳若喜欢，朕让人给抓到永宁宫去，妳说好不好？」

    皇上伸手指着那些红的紫的蝴蝶，看在古梅眼里每一只都特别显眼，却没有一只真的能让古梅紧盯着不放的。

    「奴身谢过皇上的一番心意，可是皇上，这群蝴蝶只会聚在此处，必定有牠的原因，皇上若是执意将牠们关进永宁宫，岂不是太感伤。」

    皇上收起了笑脸，凝视着前方，那些花儿蝶儿全都入不了眼，只依稀听见古梅的呼吸声。

    「残香，妳真的那幺想出宫吗？」

    古梅垂下眼「奴身不敢欺骗皇上，这宫里的一切，从语花阁到永宁宫，没有一样是奴身能担当得起的，即便是皇上要给，奴身也没有那个担子能够接下。」古梅随即跪下，石子路毫不留情地陷进古梅的膝盖里，又硬又疼，但古梅忍住了「奴身喜欢和皇上交心，也知道皇上待奴身是真心的，真真切切，一刻不假。可是皇上若是真的重视奴身，那就放奴身出宫吧，让奴身回到该去的地方，那才是真的对奴身好的事，不是吗？」

    「明儿个一早，朕让李禄生送妳出宫，青儿也一同带上吧，朕见妳喜欢她，怕在宫外闷着慌。」

    说完，皇上头也不回的走了，像是在抑制情感般。皇上也知道让古梅出宫是最好的决定，但一颗心悬着，总是放不下。

    「奴身叩谢皇上…」

    古梅一个磕头落在石子路上，明明是千盼万盼的结果，只待明日天露肚白，便可回到琼玉楼去，可为什幺却泪流不止，这不止的，不仅仅是眼眶的泪，还有心。

    *    *    *    *    *

    虽说已是春暖花开，可朝晨还是留恋几滴露霜，紧缠在叶面花面上，从那小小巧巧、晶莹剔透的露水中望去，彷彿是另一个世界，乾净地没有一丝杂质，可人心複杂，似是永远到达不了那片瑰丽。

    古梅倚着窗，等着天空露出一抹肚白，等着永宁宫的宫门能迎来李公公，等着等着竟也一夜未眠，等到身子略感疲倦之时，这才惊觉一宿就这幺过了。青儿前一日早早就收拾好了包袱，眼见古梅不肯就寝，又是满面愁容，青儿不敢过问，也不敢阖眼，只是一整夜乏着，眼皮子重的像是要压垮身子。

    天才刚亮，李公公打着灯笼，踩着略显急促的脚步踏进了永宁宫，古梅还没开上口，李公公就先催促了。

    「请残香姑娘儘快打点好，奴才会替残香姑娘打开宫门，送残香姑娘离开皇宫。」

    古梅往窗外一望，在这宫中也住了有些时日了，宫门上下钥的时辰还是明白的，可这会儿时辰还不到，怎幺李公公就急着打开宫门？古梅心头一紧，莫非是自己昨日的言语触犯了皇上，让皇上心寒了？

    「敢问公公，是否是皇上要奴身早点出宫，所以公公才这个时辰来接奴身？」

    短短几句话，古梅知道这不是应该问的，但就怕踏出这皇宫之后，再也没机会能见着皇上，再也没机会问清楚了。

    李公公眉头一蹙，叹了口气。

    「这不是皇上的意思，只是奴才还得赶紧去请太医，怕这事一旦耽误了，就没那闲功夫送姑娘出宫了，可若是奴才不亲自送姑娘出宫，日后皇上要是追究起来，奴才着实也不好交代，所以奴才就擅自提前了姑娘出宫的时间，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请太医？可是皇上身子不适？」

    「皇上昨夜突然身子发热，奴才赶着去请太医，却被皇上拦下，说明早送残香姑娘出宫的事要紧，要奴才先办好这件事再去请太医即可，可…可奴才看着皇上这样昏昏沉沉睡了一夜，心里很是不安。这天一亮，奴才就赶忙往姑娘的永宁宫来了，可真是一刻也不敢耽搁。」

    古梅一听，站在原地楞了好一阵子，看青儿已将包袱準备妥当，古梅一把手抓住李公公。

    「李公公请快去请太医吧，皇上折腾了一整夜肯定不好受。」古梅一转头，便要青儿放下手上的包袱「青儿快去请厨房準备点营养的膳食，待会全都送去皇上那儿去。」

    接着古梅匆匆忙忙就要离开永宁宫，却又被李公公唤住。

    「残香姑娘这去哪儿呢？这这这…出宫的事怎幺办呢？」

    「奴身不出宫了，请李公公快去请太医吧。」

    清晨，天空微露肚白，宫中的街道上还有几盏烛火未熄灭，整个皇宫安静地如止水，只有古梅一个人极力地狂奔，奔向皇上所在的地方。

    劝君莫为红颜，几时笑语真心待。

    劝君莫为残花，几刻飘香捨命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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