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鸡翅膀蓓儿

    特大尺寸的西餐刀，俐落砍下横躺在餐桌上的烤乳猪，刀刃切下的那一瞬，银灿飞泻，足见持刀之人，力道準头，优异得令人慑舌。

    伊莎蓓儿吃完第一道菜已经宣告投降，她点了一杯青柠苹果汁，去去油腻味。

    她几乎每五分钟就会低头看手錶时间的动作，伊莱挑了挑眉，出声问：「蓓儿，妳待会儿与人有约吗？」

    「欸？」伊莎蓓儿低头吸了饮料杯里盛装的青柠苹果汁，她含糊说：「没有啊。」

    伊莱吃饭的表情动作很优雅，与他快速切割盘中食物的速度，两者根本无法做联想。

    「那很好，这顿吃完，陪哥哥逛街吧。」伊莱扫食完了他面前的一头烤乳猪，门后的蓝侍女立刻上前将他桌面上的盘子收走，再换上新的餐具。

    伊莎蓓儿点点头，咬着吸管，模样有些心不在焉。

    打从她进来用餐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比她预计的时间还要长。原本她打算和伊莱用餐结束后，她要和布莱德两人一起逛街，看样子这计画得取消了。

    出门前，她有将备用钥匙卡片交给布莱德，如果有突发状况，两人无法去逛街，布莱德可以先行返家。

    「蓓儿，」伊莱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唤她的声音也多了一种威严，蓓儿立刻察觉到伊莱不太高兴，她端正坐好。

    「这个月妳的零用钱我已经汇到妳的户头……妳上个月的花费比前几年都还要多，这是怎幺一回事？」

    伊莎蓓儿表情尴尬，她抿嘴，不晓得该怎幺说才恰当。总不能说，她把钱都拿去买高档的吸血鬼补给品。

    「那……那你让我出去工作嘛，这样我想怎幺使用我的钱……」

    伊莱皱眉，打断她的话，他说道：「工作这件事，我们已经有了共识，就不要再提及。我每个月汇给妳的零用钱就是要让妳任意使用，我只是很好奇，妳上个月究竟买了什幺，开销居然是妳一年的总和。」

    伊莎蓓儿两手交握，捏着拇指，心里有些不舒坦。

    伊莱不让她工作的理由，是因为她无法担任猎天使刬除尸形异鬼的工作，她没有那幺优秀的战斗能力，她连飞行能力都没有。

    基本上，猎天使是不会去找人类社会的工作，她要是做了，不但伊莱没面子，连整个猎天使一族的颜面都让她赔光了。

    伊莱说服她不需要工作的理由，就是她的双胞胎哥哥拥有两人卓越的猎天使战斗能力，就当作伊莱连她的份也一併做了。所以，伊莱工作赚的所得，有一半是属于她的份。

    她得想办法蒙混过去……总不能傻傻地跟伊莱坦承她养了混种吸血鬼吧，伊莱不抓狂才怪。

    「嗯……那个……好吧，我招了，」她高举左手，表示投诚，「……上个月，我买了限定版的驱魔神探360度可旋转的拟真公仔，还有非卖品驱魔神探的阳伞……」

    伊莱瞪大了眼睛，「妳说网路上炒价飙高的那一组驱魔神探的阳伞？」

    伊莎蓓儿心虚的点下头，对着伊莱眨眨眼。

    其实，她买了四套漫画（布莱德以为只有三套），其中一套漫画的截角她剪下来，寄去活动地址参加抽奖。

    结果她运气很好，抽奖活动总共有三个名额，其中一个就是她。但这件事伊莱并不晓得。

    伊莱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怪不得，他看到上个月的结算金额，怎幺突然短少了这幺多。蓓儿，平时开销不大，但只要一扯上驱魔神探，她绝对会丧失理智。

    这时，门后的蓝侍女推了一辆餐车来到伊莎蓓儿面前，穹顶形状的银色餐盖放到她面前。

    伊莎蓓儿不太理解，她转头问蓝侍女：「我没有加点食物呀？」

    伊莱神祕地笑着：「妳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哥哥送给妳的神秘礼物。」

    伊莎蓓儿纳闷地打开餐盖，不晓得伊莱又準备了什幺奇怪的惊喜给她，只要不是吃的东西就好。

    伊莎蓓儿掀开她面前的银製餐盖，银盘上头躺着一只别上蓝色丝带的典雅卡片。

    「什幺东西呀，这幺神秘。」伊莎蓓儿笑开眼，再睨了伊莱一眼。

    她拿起盘上的白色卡片，拆开上头的蓝色丝带，将裏头的雅緻卡片抽出，她翻向正面，卡面上头只有一串手写的住家住址和日期。

    伊莎蓓儿不太明白，但她看到右下角的签名，她惊呼出声，琥珀色眼瞳神采晶亮，她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不可思议地摀嘴。

    「伊莱、这、这是……」她的心跳彷彿穿过隧道的瞬间，轰隆轰隆，快要将她的胸口穿破的激动不已。

    伊莱弯唇咧开一抹宠溺的笑容，「我就知道妳会喜欢。」

    伊莎蓓儿快步冲到伊莱身旁，兴奋眼神，她问：「伊莱，你是怎幺弄到的？」

    伊莎蓓儿激动地在原地转了一圈，跳上跳下，一双脚根本停不下来，足可见她有多激动。

    「我的老天，驱魔神探作者的工作室！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伊莱、伊莱──你真是太厉害了，我该怎幺谢谢你！」

    伊莱站起来，伊莎蓓儿扑到他怀里，搂着他的腰，尖叫：「哥哥，我真是爱死你了！」

    伊莱揉揉她的头髮，对于这个极度自卑又异常坚强的双胞妹妹，他心中有许多心疼与不捨，他知道自己的存在，自小给伊莎蓓儿带来多大的心理阴影。

    他唯一能弥补她的，就是尽自己一切所能，让她开心。

    伊莱说道：「我先前不是接受多崁风城的电视台专访吗，我为什幺会接受那个电视台邀约，是因为里面的电视台节目总监认识驱魔神探的专任编辑，她说只要我接受电视台独家专访，她可以帮我联络驱魔神探的专任编辑，安排我们会面。」

    伊莎蓓儿颤抖地摸着卡片上的住址，还有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驱魔神探作者的亲笔签名！

    伊莱满意地将伊莎蓓儿喜上眉梢的快乐收尽眼底，他觉得那次接受电视台採访的邀约都值得了。他又道：「那位漫画家安排的参观时间刚好与我下一个任务的日期冲突，我无法陪妳去，妳看看要不要找妳的好姐妹陪妳去。」

    伊莎蓓儿视线从卡片上移开，她问：「下个任务？这幺快？这距离不到一个月。」

    「对，这件事有点麻烦，我还得先回天使之都一趟。」他摸着她的脸颊，斟酌道：「蓓儿，妳有什幺话想对父亲说的吗？这趟回去，我可以捎个口信回去。」

    伊莎蓓儿眼神黯淡下来，淡声道：「我没什幺话想说的。」

    伊莱叹了口气：「那母亲呢？」

    伊莎蓓儿轻微动摇，「跟母亲说，我一个人在博森诺过得很好，请母亲无需挂念我的安危。」

    「妳还是不想回安基理德吗？」伊莱望着她被阴影佔据的侧脸轮廓，虽然心中知道她心中的芥蒂不是光凭这些年的自由可以轻易化消。

    她撇过头，冷哼，「我不回去对大家都好吧，尤其是父亲──」

    「蓓儿！」

    伊莱皱起眉头，严厉的制止她的不敬。

    伊莎蓓儿被伊莱吼了一声，她难受的咬着下唇，眼眶也泛起红霜。

    伊莱忍不住将她搂进怀中，轻声安抚，歉然道：「不要难过，我不想让妳又想起那些事的……」

    伊莎蓓儿沉默片晌，才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伊莱的胸口。

    她哑声道：「伊莱，我回不去的……我这辈子也无法成为一名称职的猎天使，回去安基理德只会让你和父亲难堪。」她从他怀中抬首，哭红双眼，「不要再叫我回天使之都，我想这当中缘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伊莎蓓儿推开伊莱的怀抱，她转过身，背对他，抹着那些因听到父亲二字，不够坚强的眼泪。

    「伊莱，我在人类之都过得比之前都好。在这里，没有嘲笑，没有贬责──没有因为我是猎天使却做不到的事情而受同族指指点点。」

    父亲阿洛费德克是猎天使一族的大神官，最接近神的地位象徵。母亲多莉宛如女神般存在的绝世女子。

    伊莱又是猎天使一族最光辉的存在；而她，什幺都不是。

    她既无法展露猎天使的战斗能力，她连最基本的穿透术也使不出来，更别提她从小被嘲笑到大的小翅膀。

    『鸡翅膀蓓儿。』

    他们总是这样称呼她。

    ──有一对小翅膀的，伊莎蓓儿。

    ──用妳的鸡翅膀飞飞看啊，伊莎蓓儿。

    那些恶毒的言语，像毒素一样，沉积在她体内，终年不化。

    强大的父亲、绝美的母亲、近乎完美的双胞胎哥哥……站在他们身边，只会让她自惭形秽，意识到自己多幺丑陋，她就像是上帝开错的一则玩笑。

    伊莱见到她偷偷擦眼泪的动作，心底十分难受，即使他多想让双胞胎妹妹回归天使之都。

    「回去天使之都这件事我就不再提了，除非妳主动提起。」

    伊莎蓓儿擦去脸上的细泪，再度凝视手中的卡片住址，脸上忍俊不住漾出一扫阴霾的笑容。

    伊莱目光包容注视伊莎蓓儿，只要能让他亲爱的妹妹脸上笑容一直存在，要他做什幺他都愿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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