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那个吊坠

    她喜欢着一身黑，然后在这片黑上点缀鲜黄的色彩。

    “妈咪，为什幺你都这幺早起?”我躺在床上，双手微搭被沿，睡眼惺忪的问着坐在床边看书的母亲。

    母亲很美，她有着一张鹅蛋脸，略薄的樱桃唇微微的翘着，小巧的鼻子带起了脸庞的曲线。“因为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她边说，一双大大的杏眼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刺得想要继续赖床的我翻了个身，把脸窝到她的膝盖上，拉住她搭在膝盖上的手，玩起她手上的鍊子。

    那鍊子很漂亮，是用很多黄色的珠子串起来的。

    那些珠子上面有许多很像眼睛的花纹，就像被很多双眼睛注目。

    “什幺事情?”我闷闷地问着她。

    “……..”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她的回答。

    我抬起头想要从她的表情中找出答案，却瞥见了她看着地板眼中露出悲伤，不知道在想什幺。

    “妈咪?”我轻轻地唤她，仍不见回应。

    “妈咪?”我又叫了一次，扯了扯她的袖子。

    “恩?”她终于回神转头看我，我赫然发现她双眼眼窝下方微微突起的粉褐色袋状区。

    “恩?怎幺了?”她看我盯着她眼角下，抬手摸了摸。”我的脸怎幺了吗”?

    我摇摇头”没有。”把头埋回了母亲的膝盖中。”

    一只手顺势温柔的抚上我的头。

    “绯绯。”

    “恩?”

    “妈咪没办法永远陪着妳。”

    “为什幺?”

    “……唉……….”她叹了口气不语。

    接着她说道”你要对雷峰好一点，他保护妳，妳….也要保护他….但是……不能跟他太……”

    她顿了片刻，似乎在想要怎幺告诉我。

    ”太…….亲近。”

    “为什幺?”

    她停止了抚摸的动作，眼神一黯，最后说道”他是妳的暗卫…….你们不能在一起，但是你要对他好。”

    我认真地看着母亲，认真的点了点头，但又赫然发现一点…

    “那…..雷鸣呢?”

    “雷鸣?”她偏头思考了一阵，表情开始沉重起来.，”关于雷鸣，妳要….”

    “…………………….子….主子…..主子….”

    “恩……?.......雷鸣?”我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只见一张正经而严肃的脸放大的近在眼前。

    才刚睡醒，就看见他长久遮蔽于面罩下，许久不见露出的颜面，我瞬间清醒了许多，讶异于那一棒袭来的陌生感。

    昨天灯光昏暗，意识也模糊，见他拆了面罩和头髮，像一根棍子般躺到床上，我只是顺势靠过去把他当成人体抱枕，就再度陷入梦乡。

    现在才惊觉，到底有多久没看过他面罩下的脸了呢?

    雷鸣面无表情的望着我，深色的眼睛在微光地折射下反射出墨绿色的光芒，几缕红髮垂落在颊面。

    我伸手为他将那缕落髮拨到耳后，他的视线追随我的动作移动。

    顺势捧起他的脸细细观察，刚毅的面庞，挺直的鼻樑，紧抿的唇线，再搭配深邃且锐利的眼神….不，现在似乎因为我的动作而紧张，我感觉他原本就习惯性紧绷的身体，又再紧了紧。

    我无视他的不安，手顺着他的轮廓摸到下巴，光滑而平顺，他和记忆中一样，从来不长鬍子。

    到了下巴，正要再往下，忽然身后传来了个声音，

    “主人。”雷峰出现了。

    “恩?”我停止了向下的动作，雷鸣瞥了雷峰一眼，眼神再度恢复锐利。

    “该醒了。”

    “恩。”

    我放开雷鸣的脸，和横跨他腰间的腿，呆坐在床上，觉得身体重而疲惫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感，好像从甚幺东西中解脱一般。

    雷鸣被我鬆开后立刻跳下床，带起了一阵风，也带起了他的一头红髮。

    他消失前，我似乎看到他的脖颈和耳根泛着淡淡的粉红，不知是头髮的反光打在皮肤上，还是被我惹出来的一片殷红。

    雨声哗啦啦地响着。

    在宫里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扇小门，一辆外表平凡的马车静静地等待。

    师父和我并肩走向马车边，他为我撑伞。

    伞在雨滴的拍打下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与我们之间的静默形成鲜明的对比。

    车夫的位置，做着个人，戴着一顶大斗笠，穿着黑色的簑衣手拉缰绳。

    我看不到那人的脸，但我一看身形就知道是雷峰，也只可能是雷峰。

    每次外出通常都是跟雷峰。

    他的脸朝着我们的方向，巨大的斗笠遮住了他唯一能判断表情的眼睛。

    “绯绯。”师傅的呼唤让我停止了观察，跟着他一起停下脚步。

    “恩?”他递一了一个做工颇为精细的褐色瓶子给我。

    “这个妳带着，觉得不舒服时，就吃一颗，里面有七颗。”

    “恩。”我看了看瓶身，就把它收到了怀中。

    “那幺，徒儿走了。”

    “等下。”

    他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条坠子为我戴上。

    我一阵惊讶，因为我看到跟母亲手鍊上一样的小珠子装饰在那条吊坠上，衬着下面吊着的一块黄色的圆盘状坠饰。

    不知是用什幺材质製成的，表面光滑无痕。

    拿起来一看，发现里面包着一朵红色的花朵。

    ”这……..这是…..”我再度睁大了眼睛，心脏狂跳起来，但表面不动声色的冷静。

    “这是我族里的坠牌。”

    “坠牌?”

    “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在出生前做好的。”

    “….为什幺要给我?”

    “…………………”他沉默地望着我良久，然后拿起那块吊牌端详起里面的花朵，无所谓的说道“你这次出行，或许它可以保护你。”

    我没再多问，只是同样望着吊牌发呆起来。

    吊牌里的花朵，红焰似火，就像那天涟漪先生在地板上留下的那般，喷张如凤凰重生浴火。

    有人在微微摇晃我，伴随着低沉平板的声音。

    “主人...主人…”

    “恩…..?”我勉为其难的支开双眼，睡眼惺忪地离开雷峰的肩膀。

    “客栈到了。”

    “恩。”嘈杂热闹的声音，複杂又多样的气味这时才开浸入我的知觉中。

    好怀念，怀念那些在府邸自由自在的快乐日子。

    今日颠簸了够久，想要赶快下地休息吃东西。

    雷峰简单交代了一下后来雇用的车夫，我们就一同步入客栈。

    客栈外观气派，挂满红灯笼，内里也布置的华丽而炫目。

    “主人，您先回房吧，我去準备吃的。”

    “不用，我在楼下等你。”

    他狐疑的观察我的表情，似乎想从中读到什幺。

    “没关係。”

    “那我这就去準备。”

    动物尸体的味道和空气中漂浮的油腻让我作噁，但这里热闹的气氛让我感到一阵安心。

    边喝茶水边观察四周，发现这里坐着的人，也和这家店一般，穿着华丽。

    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们的举止搭不上他们的服装，显得粗俗而不得体。

    有人边聊边抖脚，有的人狼吞虎嚥吃没吃相，有的人全身戴满金银手势，看起来活像是移动的珠宝铺，也有的人用震破耳膜的声音聊天。

    “来来来!大家喝!大家喝!为我们丰尚国的兴旺乾杯!!”

    “好!”

    “喝阿!!”

    有人很豪迈地把酒杯重重的放在桌上，满足地哈出一大口气。

    “先帝蓝兰还真是不简单的女人啊，居然能够让我们这种京城外的小镇也发展到这个程度。”

    “是阿是阿!!啧，是说，当年我们都还在想说一个女人当什幺皇帝，不是就留在家里带小孩餵奶的吗?哀…真是世事难料阿。”

    “唉呦，老江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阿，等下被哪个悍妇听到了，被拖出去打阿!”

    “哀….真是，现在的女人都无法无天了!不说了不说了!来来来!!再喝再喝!!”

    咚!又是一个重重的落杯声。

    “阿……..想当年，我们都还只是个种田的，现在靠着把米卖到尾鲸去，还真是赚了不少钱啊。”

    “对阿，忙到都没时间见面了阿。难得这次抽个空小聚一下，不知下次又是何年何月了。”众人又喝了口酒，或许在感叹繁忙的日子所剥夺的清闲。

    “诶?谢大哥阿，你怎都不说话勒，表情这幺严肃的。”

    “我是在想，这先帝的手腕固然值得尊敬，但现在这个皇帝慕蓉绯绯…..”

    他顿了一下，有人耐不住性子抢了个快”怎幺着，快说阿!”

    他压低了声音，所有人都靠了过去，”我有消息说她昏庸无能，不理世事阿!”

    “阿?这怎幺回事啊?”气氛瞬间变得紧张，我吹了口茶，不疾不徐的吞入腹中。

    “这你们都知道我有个亲戚在宫里当个小官，他说宫里的人常常在说阿，皇上很少上朝，也不处理政事，大权旁落到他的丞相手中阿。”

    “居然有这档事啊!”

    “怎幺会这样?这丞相什幺来头阿?”

    “嘶!”他倒吸了一口气。接着用失望的语气说道，”这没人知道。”

    “没人知道?是哪来的野狗阿?那些朝廷大臣怎幺还都听他的?”有一个人不屑的呸了一口在地上。

    “阿呀，这话不得乱说阿，陈兄!!嘘嘘嘘!”他连忙摀住了那人的嘴，低声说道”我听说阿，这丞相做起事来有条有理，下起指令也简单明了，政事处理的可好了。但恐怖的是他为人狠毒，反抗他的朝臣总会莫名的死去，死状悽惨，但又找不到证据是他做的，听说那些原本不满的老臣也拿他没辙哩，现在都听他的。”

    “阿….这、这、这，哎呀，那我怎幺办阿。”

    “哈!老陈你就是个贪生怕死的，话说得那幺大声，现在怕了吧，来来!喝一杯啦，他们不会来管我们这些市井小民的。喝吧喝吧!不用怕啦!”

    “哈哈哈!对对对!!大家都喝都喝!”

    又是一轮敬酒，他们又继续聊着，

    “说到这丞相，我还听说阿他貌若谪仙，声若琴弦，浑身散发一股生人勿近的飘逸感。”

    “那岂不是个美男子?”

    “就是阿!我听说皇上对他服服贴贴的，甚至谣传有人听到他们....”他又再度压低了声音，众人又靠了过去”叫床的声音阿!”

    “叫床!”众人惊讶地重複了他的话一遍。

    “噗!咳咳咳咳!”我被茶水呛了一大口，这是怎幺回事?这消息是谁传的?

    我的咳嗽声让他们齐齐看了我一眼，接着又再度转回去更是压低了声音小声地说着什幺，我几乎听不到了。

    当我想要靠近时，突然感觉到有人坐到了我的对面。

    我以为是雷峰，没理他，继续想着要怎幺藉故挪过去听，却被一道声音叫住:

    “这位姑娘，您自己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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