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 二十（1）

    阴霾过后，太阳终于从云缝里露出了脸，幽兰谷得以沐浴到短暂的阳光，很快，林间又响起了鸟儿的鸣叫，各种劫后余生的动物们也渐渐出现在山谷中。

    柯勒拖着一头刚挖出来的，冻得石头一样的小麂子，沿着山坡的边缘往家赶。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四次收获了，先是两只獭兔，而后是一只地鸢，这次竟然是一头小麂子。想不到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竟然带来了如此多的美食，一时间柯勒的心情好得无以复加。

    尽管雪还没冻硬，最深的地方没过了肚皮，抽腿拔腿都十分费劲。但柯勒却已经练出了一副雪地行走的绝妙步法。

    它放平了脊背，把力量由腰部均匀地传达至四肢，用小步代替大步，身体上下起伏轻微地颠着。四肢变得舒缓轻柔，步子也轻盈了许多，宽大的脚掌轻柔地踩着积雪，既减轻了下陷的力量，又节省了体力。这是雅利安狼普遍使用的雪地行走方法，这不是学习得来的技巧，而是生活中磨炼出的经验。

    顺着云杉扎堆的山坡走到一半，半月形的小小洞口跃然眼前。

    听到柯勒的脚步，桑卡忙不迭地钻出洞口来迎接，它弓着腰，低顺着两只耳朵，尾巴梢在雪地里噼里啪啦地扫来扫去。柯勒一走近，它立即仰起头舔柯勒的下巴，顺便还想把小麂子扯下来。柯勒连忙把头一歪，躲开桑卡的嘴巴，这时，麦琪也钻出了洞穴，它一瘸一拐地来到柯勒身旁，殷勤的舔着柯勒的嘴唇，尾巴摇个不停。柯勒连忙把食物放下，热情地回应着麦琪的亲吻。

    一番亲热的招呼过后，柯勒用尖牙剖开麂子的肚皮，把头探进去扯出冻成一坨的内脏，而桑卡和麦琪则开始给麂子剥皮。

    忘记了从何时开始的，当柯勒独自猎回第一顿食物来的时候，这种分配方式就已经形成，并且得到了小团伙其他成员的默认和接受。曾经的幼狼，现在已经长大，并且成为了小团伙的首领。

    已经吃了两只兔子的麦琪现在不十分饥饿，它用力地撕开猎物的四肢，把一块块肉分割开来，准备埋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一大一小两只青灰色的公狼出现在雪地里，柯勒抬起头，它认识它们，这对青狼兄弟是这个夏天才出现在东岸边的流浪狼。

    和许多年轻的莽古一样，这对兄弟一看就是从某个家族里被赶出来的。夏季里食物丰富，许多莽古都来到东岸附近过着逍遥的日子，可是暴风雪过后，大部分莽古都消失了身影，想不到这两兄弟却能撑到现在。

    不过它们的情况却也不容乐观，两兄弟弓着身子，嶙峋的肋骨和胯骨透过倒伏的毛发看得一清二楚。它们夹紧了尾巴，口里呜呜地发出哀叫，一前一后地凑上前来，分明是来讨要食物的。柯勒有些后悔，一定是自己刚刚来回折腾在路上留下了太多踪迹，这才引得这两兄弟跟了来。

    桑卡一见它们，立刻瞪圆了眼睛，把自己的食物压在身下，龇起牙喉咙里呜呜作响，柯勒也把尾巴垂得像树枝一样一动不动，摆明了一副不欢迎的表情。两只青狼很明白双方实力的悬殊，因此它们既不明抢也不暗偷，而是瑟缩着身子，趴在雪地里打滚儿，把脑袋在雪里蹭来蹭去，在三只狼眼前做出一副要死要活的痛苦样子博取同情。

    柯勒很想冲上前去把它们赶走，又或者干脆不理会它们，自顾自埋头大啃。但是它做不到，看着两只青狼瘦得皮包骨头的样子，柯勒总是想起从前的自己，数次在大雪天饥寒交加几乎要死去，要不是被卡斯梅的族群收留，现在它早已化做一堆尘土。

    它终于还是起了恻隐之心。

    算了，反正也不太饿。

    它抬起头冲青狼兄弟俩叫了一声，两只青狼立刻摇摆着尾巴赶上前来，围着柯勒又是躬身，又是塌腰，像幼狼那样追着柯勒的嘴巴舔来舔去，柯勒厌恶地转身走开了，两只狼欢天喜地地扑向了食物。一下子多了两个争食的，桑卡恼怒了，蹿上去就要开战，然而牙还没沾到大青狼的身子，大青狼就咕咚一下栽倒在雪地里哀哀直叫，连泛白的肚皮都翻了出来，表示彻底投降。小青狼也一起趴在地上匍匐着去舔麦琪的脚，麦琪大约也觉得厌恶，但它却并未阻止，而是闪开了。

    最终，两只青狼如愿以偿地分享了柯勒带回来的食物。

    吃饱之后，它们却没有离开，而是黏着柯勒，在它面前趴下打滚儿，仰起头讨好地舔着柯勒的脸颊，喉咙里发出呜呜咿咿的哼唧。柯勒明白了，这一对兄弟是赶不走了，天气这么恶劣，这两只狼根本活不下去，它们赖上柯勒了。要么它收留它们，要么干脆了结它们的性命算了。柯勒犹豫着，扭头望向麦琪，麦琪也看着柯勒，目光中同样透着询问，它在向柯勒征求意见。

    柯勒又回头看看狼洞，洞里很宽敞，三只狼进去并不觉得挤。或许，也还可以再挤上两只吧？它们太瘦了，或许占据不了多大点地方。这么想着，柯勒对两只青狼轻轻摇晃起了尾巴。得到了柯勒的同意，一大一小两只青狼立刻欢喜地在地上打起滚儿来，又殷勤地把三只狼挨个地舔。

    不知不觉中，小团伙又一次壮大了。

    大雪时下时停，一连数日绵绵不绝。雅利安的动物们再一次被风雪逼得退回自己的窝里去。

    这一次的雪仿佛没有尽头一样，昏天黑地地下，漫无止境地下，雪借着风势漫天飞舞，像张牙舞爪的白色恶魔，偶尔停息片刻，那天空也黑得厉害，见不到一点亮光。北风也没完没了地吼着，看起来像是要一直刮到世界末日一样。雅利安的初冬总要下上一阵子连绵不绝的大雪，但是今冬的雪也太大太长了，令这个冬天从一开始就显得太不寻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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