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损的二手货

    爱情是发生在两个人之间的一种共同的经验。

    ——卡森?麦卡勒斯

    空气中的尘埃在照进房内的太阳光束中上下舞动着。犹太牧师靠着椅背躺下，一边抚摸着下巴上的胡须，一边叹气。然后，拿出修毛镜，心不在焉地剪着他的胡须。

    “原来，”他开口说话，“你已经离婚了，现在你想要跟这个犹太男孩结婚。这有什么问题吗？”

    说完，他顺手摸摸他的下巴，微笑地看着乔安娜。

    当时，乔安娜真想尖叫。有什么问题？首先，她是基督教徒。其次，她年纪比他大。再者，她离婚了。还有很多很多……她看着牧师棕色的双眼，试着表达出她的问题。

    “难道你不认为，”乔安娜结结巴巴地说着，“离过婚的人就像是被使用过的物品吗？如同已磨损的二手货吗？”

    牧师再次靠在椅背上，目光停留在天花板上。他习惯性地用手抓抓下巴上的胡须。一会儿，牧师收回他的目光，并且身体略往前倾地看着乔安娜。

    “我这么说好了。假设你必须动手术，你得在两个医生中选一个为你开刀，你会选择哪一个？是刚从学校毕业的新手呢？还是经验丰富的老手？”

    “当然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乔安娜回答。

    牧师露出牙齿笑着说：“我也是。”他盯着她的眼睛看。“那么，在婚姻里，你就是那位老手啰！这不见得是件坏事啊！”

    “婚姻中隐藏着许多湍急的暗流，人们常常陷入急流之中而不自觉，当发现的时候，却为时已晚。我在你的脸上看见婚姻走过的痕迹。你知道如何防范急流再度出现，你知道如何闪躲水中的岩石，你注意，你警惕，你是婚姻中经验丰富的老手。”他叹口气，“相信我，这真的不是坏事，不是啊！”

    说完，牧师起身走向窗边，由百叶窗的细缝中望出去。“在这里，没有人知道我有位前妻。不是我有意隐瞒，只是我不想向别人提起。我们刚结婚不久，她就去世了。那是在我来这里之前发生的事。现在，每晚我都会想起那些从未对她说过的话，想起在第一次婚姻里我放弃的机会。但是我相信，现在的我会是更好的丈夫，因为从失去的婚姻里，我学到了很多。”

    第一次看到牧师眼里的悲伤有了意义。现在乔安娜明白为什么她选择向他请教疑惑，而不是随便地选择在没有信仰冲突的地方结婚了事。“犹太牧师”就是老师的意思。可能乔安娜感觉到他能教导她，甚或是引领她，寻找再婚、再尝试、再爱一次的勇气。

    “我可以主持你和大卫的婚礼。”牧师说，“但是你必须保证，如果你们的婚姻出现危机时，你们必须同舟共济。”

    乔安娜给了牧师她的承诺，起身准备离开。

    “喔，”牧师叫住她，“是否有人告诉过你，你的名字乔安娜在犹太文中是个很美丽的名字呢？”

    自从牧师见证她们的婚礼至今已有17年了。没错，在这17年中，每当婚姻出现急流时，她一定会发出警讯，并且与大卫共度难关。她真希望有机会能够告诉牧师，他的一席话让她受用无穷，但她不能。因为她们结婚两年后，牧师就去世了。然而，乔安娜的一生都感谢他留给她这无价的智慧：生命中所有的点滴经历不仅不会减少我们的价值，反而增加；不仅不能削弱我们爱的能力，反而增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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