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 真的不差钱吗

    有其实而无其名者，商人是也。无把铫推耨之势，而有积粟之实，此有其实而无其名者也。无其实而有其名者，农夫是也。解冻而耕，暴背而耨，无积粟之实，此无其实而有其名者也。无其名又无其实者，王乃是也。已立为万乘，无孝之名；以千里养，无孝之实。

    出自《战国策秦策?秦王欲见顿弱》

    厉害的表哥的偶像小沈阳在《不差钱》里有这样的台词儿，老招人稀罕了：“人这一生可短暂了，眼一闭一睁，一天过去了，嚎；眼一闭没睁，一辈子过去了，嚎。人这一辈子最痛苦的就是人死了，钱没花了。”钱财就是要浪费在有意义的事情上，该花的时候必须花，没听人说嘛，男人女人一辈子其实就喜欢两朵花：使劲花和随便花。但是目前我的实力，也就是在这说说，过过瘾，我是属于本山老师说的那样，人还活着呢，钱没了。但是说这些跟战国又有啥关系呢？

    要说秦王嬴政赶上了最好也是最坏的时代：最好是因为祖先把基业打得很牢靠了，只需在此基础上加强就可以了；最坏呢，就是各国都想对付秦国，嬴政得想尽办法分化瓦解。就好比学习很好的学生，上升的空间不大，但是下滑呢，也很快。这时候秦国有个叫顿弱的人，很是出色，也很有潜伏的潜质，于是秦王嬴政就想见见这个人。

    秦王嬴政打发手下人去请这顿弱先生了。按说，国家的“总统”请一个人到“白宫”参加晚宴，那是一人前去，全家光荣的事儿啊，列祖列宗在天之灵都得乐出鼻涕泡来。但是人家顿弱有性格，玩深沉，装大牌：“我这个人呢，有个坏毛病，那就是对君王不想行参拜之礼。假如大王能够给我开个绿灯，特许我免去君臣之礼，那我倒是可以给个面子与大王一见。否则，臣就拒绝接见，我隐身，我不在线，你们找不到我。”

    手下人回去禀报秦王。秦王呢，倒也想得开，就答应了他的条件。

    于是，顿弱入见，开门见山就跟秦王说：“大王，我们先来个脑筋急转弯，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如何？”

    秦王：“好。”

    顿弱说：“天下有有实无名之人，有有名无实之人，有无名无实之人，大王可知？”

    秦王说：“寡人不知。”心说，这厮这几句话说得这么顺溜，他是怎么做到的？他以前不是说相声的吧？

    顿弱呢，渐次挑明：“有实无名是指商人，不用辛苦干活，就有粮食满仓；有名无实呢，是指农民兄弟，冒着春寒开耕，顶着烈日耘田，却户无积粟。”顿弱说到这看了一眼秦王，“至于这无名无实的，则是指大王您。您是万乘之尊，却无孝亲之名，坐拥千里，却无孝亲之实。您说您是不是该感到惭愧？”

    秦王被揭了伤疤，不由得勃然大怒，心说：我免去君臣之礼就够给你面子了，本想和你商量干点正事，你可倒好，跑这来揭伤疤，撒咸盐，你以为是韩式烤肉呢？顿弱说这番话的目的是为了激起秦王干一番事业的决心。当领导的，听好听得腻了，适当来点生猛辛辣的倒也是一种调剂。当然，你要拿捏得恰到好处。

    顿弱似乎根本就不在乎秦王的脸色是晴转多云还是局部暴雨，自顾自说到舒爽为止：“大王您以赫赫之威，不能一统华夏，荡平六国，却只是囚禁了自己的母后（在嫪毐那一章里有提及），臣私下以为，这样是不妥当的。窝里横的老虎也就是个加菲猫，只有出去啸傲山林，才是真的百兽之王。”

    秦王说：“先生您先不要八卦我的家事，您看我能不能吞并六国？”说完也看着顿弱，看你丫说啥？

    顿弱说：“依天下的形势来说，韩国呢，是天下的咽喉，魏国呢，是天下的胸腹。要得天下，必须扼住喉咙，抚摸胸腹。大王要是肯出万金为活动经费，我倒是愿意前往韩、魏，从内部策动执政之臣听您的，继而使两国臣服，然后再图谋天下大计。”

    秦王哭穷：“寡人国贫，恐怕拿不出来那么多钱来作为活动经费。”

    细心的我们可以看到，《战国策》里已经两次记载秦王嬴政心疼钱了，而且《战国策》也不是一次提及秦国的首要敌人是韩、魏了，在范雎的“远交近攻”策略里，主要就是对付韩、魏。但是为什么直到这么多年还没有完成呢？我想是因为事情的发展需要一个过程，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而且各国之间的关系也是动态变化的，秦国是一直在聚集自己的实力。

    钱对一个国君来说也是那么紧张吗？顿弱明白，这钱必须得让秦王觉得花着值才行。

    顿弱说：“如今天下战乱纷纷，挑战与机遇并存。诸侯不是缔结合纵之约，就是采取连横之策。明摆着，连横有利于秦，合纵有益于楚。秦一旦成为帝王，即可富有天下，区区万金又何足道？如果楚国成了霸主，大王你有那么多金钱又有何用？”

    这就好比你是要人死了钱没花了，还是人活着钱花没了？这是个问题。

    秦王在钱财和天下之间选择了后者，有天下必定有钱财，但是有钱财未必有天下。所以秦王深以为然，资助顿弱万金，令顿弱腐化、拉拢、游说韩、魏两国的主政之臣；得手之后，顿弱又搂草打兔子，辗转燕、赵，与赵王的宠臣郭开合谋，命韩仓设计除掉李牧，据记载，郭开与韩仓是有肌肤之亲的“断臂”，而且韩仓是一个很有男子气的帅哥。帅哥干这个，总有点暴殄天物的意思。我不是唯心主义者，但是总觉得赵国的灭亡有点妖异，大将李牧，堂堂男子汉，死于这种人的谗言，甚是悲壮。

    后来，齐王也入秦，燕、赵、韩、魏四国也都归附了秦国，这可以说都是顿弱游说的结果。看来顿弱不参拜君王是人家确实有资本，秦王的钱也确实花到了地方。就好比以前看过的一个故事：一台精密仪器出了故障，谁也修不好，但是有一个人在发动机的地方画了一道横线，果然按照他的指点，很快故障排除，但是这个人却要一千美金作为报酬，老板就说不值那个价。这个人却说这条线就值一美元，但是我找到这个地方的经验，却值九百九十九美元。老板深为叹服，美元照付。

    顿弱的游说不也很值钱吗？

    直到后来秦王扫六和，也都该与这个有关。钱财，真就是那么重要吗？有时候，未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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