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精神: 英雄,将枪口对准战友
英雄,将枪口对准战友
那是越战时期,美军根据情报处的消息得知越南中部广义省的美耐村是越共的一个重要据点。1968年3月16日拂晓,查理步兵连按照上级指示发动了对美耐村地面攻击。为了配合查理的地面进攻,一级准尉汤普森驾驶着他的侦察机从美空军基地起飞,飞往美耐村,和他同机的还有机长格莱恩·安德沃特、机枪手洛瑞·柯尔伯恩。
一架架飞机载着一队队美国兵从天而降。他们全副武装,却没有遭到任何越共军队的袭击。美耐村的女人们拖着孩子逃入地下防空洞,正在地里干活的农民四散奔跑,寻找藏身之处。
当汤普森飞到美耐村外围上空时,密集的炮火已笼罩了这个小村。经过一个小时的侦察,汤普森回到基地加了油后又飞回美耐村。这时他们看到许多尸体——老人、妇女、孩子们躺在壕沟里,这使他们十分震惊。
在飞行中,汤普森与战友发现了一个受伤的妇女。她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显然是个普通村民。为了让地面部队发现后能够帮助她,汤普森让格莱恩在她附近投了一颗烟幕弹。他自己则给尾随的护航直升机发出信号,要求提供医疗援助。汤普森在受伤的妇女头顶盘旋,这时三四个美国士兵走了过来,妇女招了招手,但他们却开枪打死了她。飞机上的3个人异口同声叫了起来:“她手无寸铁,不会对任何人构成威胁!”看到自己的好意为她招来了杀身之祸,汤普森感到内疚,同时又非常愤怒。
这时安德沃特又发现一队美国士兵正朝着一个藏有越南人的地下防空洞走去,汤普森下了决心:“决不能袖手旁观。”洛瑞说:“我们和你一块干。”汤普森降下飞机,朝为首的队长走去,要求他把防空洞里的难民放出来。队长粗暴地说:“要他们出来的唯一方法就是放手榴弹。”汤普森非常恼怒,随即将枪口对准了这位队长,并说:“你们开枪我也开枪。”并要求这位队长约束部下。队长虽然不认识这个下级军官,但汤普森那不容置疑的目光,还有洛瑞放在m-60机枪上的手使得他妥协了,他命令部下原地待命。
汤普森走进灌木丛覆盖的洞口,发现共有10个可怜的人藏在防空洞内。他蹲下来把手伸给一个妇女,“没有人会伤害你,里面还有人吗?”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和另一个妇女爬了出来,然后是一个小孩,接着更多的人爬了出来。
汤普森又向盘旋在头顶上空的护航直升机发出了求助信号,“我希望你能帮助这些人撤退,否则他们会被杀掉的。”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要求,但直升飞机还是很快做出了反应。几分钟后,直升飞机降落了,惊恐的村民们迅速被送往几公里外的安全地带。
当汤普森和他的战友们掉头准备返回基地,格莱恩突然叫起来,“那儿像有什么东西在动,飞过去看一下吧。”汤普森驾驶着侦察机盘旋着降落下来,格莱恩跳下飞机,向一条壕沟跑去,一个浑身是血的小男孩惊恐地躺在一具尸体下面。小男孩的目光直直的,眼睛瞪得老大。汤普森想起家中自己的儿子,泪水禁不住涌上眼眶。洛瑞过来帮他一道把小男孩抱上了飞机。他们把男孩送往广义市的一家医院。汤普森对迎上来的医护人员说,“希望你们能妥善安置他,因为他的家人都死了。”
回到基地后,汤普森指着军装上的徽章,向他的队长大发雷霆:“我为它感到羞耻。我要把它扯下来,从此再也不参加这样的……行动。”
很快,汤普森的话传到了他的顶头上司以及这次行动的总指挥官弗朗克·贝克中校那里。这时已有500多美耐村村民惨遭杀害。但在汤普森的抗议下,美军下了停火命令,从而制止了对美耐村的进一步屠杀。
从那以后,汤普森一直生活在一种孤立的状态中。同团的士兵都以奇怪的目光看他,有人视他为查理步兵连的“叛徒”。他还接到许多陌生人的侮辱信和电话。战后他和洛瑞失去了联系,格莱恩不久也死于美耐村事件之后的一场战役。1983年11月,汤普森退役后搬到了路易斯安那州的布朗萨德,在那里过着平静的隐居生活。从越南回国后不久,他的妻子也与他离了婚,他的几个朋友也离他而去。
1989年,英国制片人——迈克尔·比尔顿拍了一部关于美耐大屠杀的纪录片,这个片子引起了戴维·伊根教授对汤普森的关注。从此,伊根教授开始向美国政府和军方不停写信,要求授予汤普森“英雄战士”的勋章。
在美耐村大屠杀将近30年之后的1998年3月6日,伊根教授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在华盛顿举行的越战退伍军人纪念会上,美国政府授予休·汤普森“英雄战士”勋章。汤普森的老伙伴洛瑞站在他的旁边。汤普森要求五角大楼不仅给予他,而且给予洛瑞及已故的格莱恩同样的荣樱最终,3位勇士的行为得到了人们的认可。正如一封给汤普森的信中所说的那样,“这个世界需要更多像你们这样的人”。这次事蓟记录在华盛顿越战纪念馆里的一段解说词中,“3位战友将直升机降落在美军小分队与逃离战火的平民之间,避免进一步地屠杀……”
获得“英雄战士”勋章后,汤普森经常受邀到美国西点军校和其他军事机构作演讲,阐述战场上军人应有的职业道德和法律义务。1998年3月16日,在美耐村大屠杀30周年纪念会上,汤普森对采访的cnn记者说:“30年前的恐怖事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但我当时只是想能救起更多的平民。”
汤普森的英雄称号,首先不是某个官方部门授予,而是民意的凝聚。对于伟大的人性,对于富有伟大人性的战士,来自民众的褒奖才是最高的褒奖。
战争是残酷的,它能使人的心灵麻木,人性泯灭,沦为残暴的凶手、杀人的机器。惟其如此,战争中的人性就更显得弥足珍贵。汤普森虽然响应国家的号召投入了越战,但他却从人性的角度审视战争,他执行的是来自自己心灵的命令。他的行动打破了狭隘的爱国主义和世俗的战争观。
战士和战士是有别的。汤普森的伟大之处在于,在杀红了眼的一群军人中,他最先清醒了过来,准确地看到了那些人不是敌人,而是应当受到保护的无辜者。所以,他掉转枪口,阻止自己的战友开枪。汤普森手中那掉转的枪口,阐明了战争的真正意义,也唤醒了战友们心中的人性。他阻止的不是一次普通意义上的战斗,而是一场冷血的屠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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