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语：盛极而衰——帝国走上不归路

    英文字empire即“帝国”之意，但其大写且在前面加上定冠词组成的the empire一词，却有特定的涵义。历史上只有三个盛极一时的霸权国家可以在英文中被言简意赅的称作这种“大写的帝国”：古代的罗马帝国，拿破仑时代的法兰西第一帝国，以及同在近代而殖民地遍及全球被称作“日不落”的大英帝国。当然，这还只是一种典型的西方中心论的历史观；倘若把眼界扩展到全球的整个历史长河，还有横跨欧亚非的马其顿王国、阿拉伯帝国、波斯帝国、雄霸东方的汉唐帝国，成吉思汗的军队也曾横扫欧亚，气撼苍穹。

    历史的车轮前行到20世纪末，当“超级大国”或者“惟一的超级大国”等词汇都已经远远不能充分和正确地描述美国在当今世界中的地位和作用的时候，或许在人类的词汇中，只有那个“大写的帝国”才能最恰当地描述美国这一“庞然大物”了。

    而在今天的美国人眼里，其他帝国是不足挂齿的，能和美利坚帝国相提并论的，只有罗马帝国。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院长、曾任美国国防部助理部长的约瑟夫·奈一再宣称，今天的美国，是罗马帝国以来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没有一个国家像美国这样让其他国家难以望其项背。这样的断言，受到了美国上下许多精英人物的欢呼：从罗马到美利坚，这样的帝国在人类历史上历经两千年才得以再现；这样千年一现的强权国家是举世无双、独一无二的！

    美国人的想法有些血缘上的自恋、自怜，背后掩藏是心虚和孤独。

    与罗马帝国一样，美国不仅是“大写的帝国”（the empire），而且还是一个“大写的孤独帝国”（the lonely empire）。美利坚帝国的“孤独”，并非是指这种所谓的“千年一现”跨越千年时空的悠长久远意境，而是源于其在世界格局中的现实作用和角色。美国一极化倾向愈演愈烈，狂妄自我、顽固不化、恃强凌弱、我行我素的事廊比皆是。

    2002年9月11日，是“9·11”事件一周年纪念日。布什总统在《纽约时报》发表题为《确保自由的胜利》的文章，向全世界传达了这样的信息：美国对自己“在世界上应起的作用有了新的认识”。在反映美国理想、符合美国利益的前提下，美国要建立人类的自由价值体系与新型的大国关系，这就是美国要在今后世界上转动的两个车轮。有了车轮，还要有统率它们的中轴，即要“确保美国自由的胜利”，必须保证这两个车轮运行在美国设定的轨道上，必须毫不含糊的建立美国对世界的领导和主导。在历数了他眼中的种种世界问题之后，布什最终得出了这样的结论：“‘9·11’事件以来发生的变化使我国对这些问题的紧迫性有了认识，也使我们有了为取得进步而需要的机遇。今天，人类手中把握着进一步实现自由、战胜所有夙敌的机遇，美国愿承担领导这项伟大使命的重任。”

    但是，虽然毫无疑问“美国愿承担领导这项伟大使命的重任”，可是其心理的偏执、自身的罪孽、动机的贪婪、行为的跋扈使其领导角色始终在世界上受到深刻的怀疑。进入到新世纪，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重的疑云也弥漫在美利坚帝国最亲密的盟国之中。

    在美洲大陆，美国最亲密的盟国加拿大，在“9·11”恐怖袭击周年纪念日到来前夕的2002年9月7日，公布了一项调查结果，使美国大吃一惊。在1000名接受访问的加拿大人当中，有15%的人认为，美国在中东和世界其他地区的政策和行动，是他们遭受袭击的主因，美国对发生在自己国家中的这场悲剧应负完全的责任；还有69%的人士认为美国应负部分责任。只有另外15%的人觉得美国完全是无辜的。也就是说，高达84%的加拿大受访者认为，对一年前发生的悲剧而言，美国负有责任。加拿大作为美国的近邻，又同属一个营垒，居然有如此巨大比例的国民认为美国同样有错，实在令人感到意外。

    在亚洲，美日同盟关系一向特殊。不过，日本对美国“9·11”事件以后的政策和行动，一年来的态度发生了渐变。布什提出伊拉克、伊朗和朝鲜为“邪恶轴心”后，日本开始显示出与美国不同的立场。随着美国退出防止地球变暖的《京都议定书》和布什缺席在南非约翰内斯堡召开的联合国可持续发展世界首脑会议，日本对美国的不满日益增加。真正有标志意义的是，布什政府的核武器政策更促使日本民间爆发了公开的反美情绪。2002年8月6日，在每年一度的广岛原子弹爆炸追悼仪式上，广岛市长呼吁美国停止军事报复行动，应该再次敲响制止核战争和使用核武器的警钟。两天后，长崎市长也在同样的纪念活动中表达了同样的愿望。日本舆论的观点也广泛体现了民间的不满情绪，销量最大的报纸《读卖新闻》在9月6日发表社论说，美国需要倾听全世界的声音。

    在欧洲大陆，德国作为欧盟中最大的国家一直被美国所倚重。2002年9月22日，德国近年来竞争最为激烈的大选以施罗德领导的社会民主党——绿党联盟以微弱优势获得连任落下帷幕。这个结果不是美国希望看到的。在大选前一天，布什政府的国家安全事务顾问赖斯指责德国现任总理施罗德政府“毒害”美德关系。美国这一举动是试图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影响德国大选的结果，但还是徒劳无功。此前，施罗德政府就一再批评美国的伊拉克政策，表示在任何情况下德国都不支持、不参与美国的军事入侵行动，甚至认为“布什是在用战争威胁来转移人们对国内问题的视线，希特勒当初也是这样做的”。施罗德在竞选中公开反对美国对伊拉克动武的立场，使他的民意支持度大大提升，选民的态度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弯。德国社会高涨的反美情绪，成为施罗德取胜对手、得以连任的关键。当自己最重要的盟国的大选结果取决于选民的“反美情绪”时，对于美国，这意味着什么呢？

    遥想当年，在横跨欧，亚，非三洲的大地上曾兴起过多少不可一世的庞大帝国，它们或叱咤风云、南征北伐、四海归顺，或雄霸一方、诸国臣发八方来朝，的确使一切心怀帝国梦想者心向往之。但最终都灰飞烟灭，折戟沉沙，如过眼烟云。在今日世界的时空中仍抱有如此幻想，无论如何总是与时代格格不入。当今的美利坚是强大的，号称“帝国”，经济和军事力量确实强大到了古往今来无人匹敌的地步，但面对连自己的盟国都无法统领的现实，还要执意重圆帝国梦，结局只能是孤身上路。

    “大写的帝国”终究逃不过历史“盛极必衰”的铁律。气象学家洛伦兹提出过著名的“蝴蝶效应”，说巴西雨林的一只蝴蝶轻轻拍一下翅膀，就可能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暴。结论就是初期条件一点微小的不同，就可能导致结果的巨大差别。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也不乏这种“蝴蝶效应”，一场战争往往折射出整个历史进程的转折处：条顿堡之战断送了古罗马帝国的辉煌，滑铁卢一役覆灭了拿破仑帝国的雄心……美利坚帝国不归路上的那只蝴蝶也正在拍打着双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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