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残梦-美利坚霸权主义的终结: 1. 不得不面对的黑色梦魇:种族和移民 (5)
1. 不得不面对的黑色梦魇:种族和移民 (5)
·排华浪潮:臭名昭著的《禁止华人入境法》
19世纪,美国被中国沿海的居民叫做“金山”,这说明中国人向北美大陆的迁徙与美国西部的淘金热有直接的关系。美国西部开发的时期也正是中华帝国开始迅速衰落的时期。两次鸦片战争不仅打开了中国的大门,而且加剧了中国沿海经济的结构性变化,这一地区民生凋敝,大量的农民和小手工业者濒临破产,被迫背井离乡谋求生计。另外,清政府在西方国家的打击之下,逐渐丧失了对沿海的控制,禁止出海的法令最后成为一纸空文,1850年以后,广东沿海的居民来到美国的人数迅速增加。1868年以后,每年华人入境的数量在1.2~2万之间。1872年入境的华人高达2.3万。
华人招谁惹谁了?
无论在旧金山的浆洗店,还是在爱达荷的金矿里,或是在连接东西海岸的铁路的工地上,华人都发挥了中华民族吃苦耐劳的本色和出色的聪明才智,受到包括白人在内的美国人的普遍好评。绝大多数来到美国的华人并没有打算在美国定居。他们撇下父母妻儿来到美国本是由于生活所迫,所以到美国打工纯属权宜之计。相对而言,美国的工作机会很多,挣钱比家乡来得容易,只要挣够了钱,就可以打道回府,侍奉双亲,抚养儿女,甚至光宗耀祖。
可是华人从踏上美国土地的那一天起,就面临来自多方面的歧视。这种情况在西部繁荣的时期尚不突出,一旦经济萎缩、失业大量出现之时,就会立刻尖锐起来。1873年,西部的经济突然出现滑坡,美国白人的情绪立即爆发出来,排华事件在西海岸迅速蔓延。1877年,华人占加利福尼亚人口的17%,白人的劳工代表开始公开地将加州的失业问题归咎于华人的存在,不顾事实地将华工等同于南北战争以前的黑奴。其工会领袖公然率领暴徒来到旧金山的华人社区骚扰,对华人大打出手。在西部各州的矿山,白人矿工对附近的华工进行肆无忌惮的刁难和迫害,破坏华工的住所和工具,将华工驱逐出矿山。在旧金山和西海岸的其他许多地方,白人种族主义者在官方的纵容之下,对华人频频挑起事端。这些恶棍有一个特殊的名字,叫“胡得能”(hoodlum),意即为恶棍。它出现在美国19世纪中叶,起初是指旧金山骚扰华人的流氓。“胡得能”三五成群,在大街上拦劫华人,有的是见财起心,但更多的是对华人看不顺眼。1868年,旧金山的一帮这样的恶少对一个华人渔民大打出手,他们除了用棍棒把受害者打得死去活来以外,还用烧红的烙铁在他的身上打印,并割掉了他的耳朵和舌头,最后将他身上的钱财洗劫一空。
随着经济衰退的加剧,各种势力结成了神圣同盟,从西海岸到东海岸掀起了排华恶浪,种种莫须有的罪名铺天盖地而来。说华人生性狡猾、不可信任,说华人聚赌成性、不可救药,说华人品质低劣、不配同白种女人通婚,那样会污染了白人的血统,说华人是异教徒、与基督教无缘,说华人是黄祸,一旦冲破美国的边界,就会给美国带来灾难,凡此等等,不一而足。
这样骇人听闻的暴力有它复杂的历史背景。其中之一,就是华人在美国没有法律的保护。在美、中两国政府的协议里,美国政府没有承认华人加入美国籍的权利。加利福尼亚等地的地方政府对华人制定和实施了种种歧视性政策。例如,旧金山市政府规定,本地的居民不得在街上扛扁担,不得蓄长辫,否则轻者罚款,重者坐牢。矛头所指,除华人外更无它者。加州政府对华人里的淘金工人还课以附加税。
法律是用来保护罪恶吗?
为了迎合西海岸白人社会的情绪,国会在1882年制定并通过了臭名昭著的《禁止华人入境法》;1892年该法案被国会延长10年,1902年又被国会无限期延长。1882年《禁止华人人境法》创造了美国移民史上拒绝一个种族入境的恶劣先例,是美国民主制度的最大耻辱之一,也是美国的白人一贯自我标榜的自由的虚伪性的见证之一。
《禁止华人入境法》是白人控制的民主政府对少数民族施行的暴力。对美国的华人和华人社会造成了灾难性的影响。华人在美国由此落人进退维谷的境地。一方面,他们被拒斥于美国的所谓“主流社会”之外,另一方面,他们又不敢回家,因为他们没有公民的身份,一旦离境,就再也不能入境。他们地位低下,没有法律的保护,继续受到种族主义者的骚扰。早期来到美国的华人绝大多数是男性,因为他们或者没有打算在美国长期居留,或者暂时没有在美国站住脚。有家室的许多华人打算挣足了钱回乡购置田地,单身的华人小伙子挣足了钱才能娶媳妇。
《禁止华人入境法》的通过使有家室的华人不能与妻子团聚,没有家室的华人落得终身打光棍的下场。因为他们既不能出境讨媳妇,又不能娶当地的妇女,美国许多州实行的《禁止异族通婚法》根本不承认华人的基本人权。这对那些抱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华人来说,岂不是一种惨无人道的迫害?自1882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夕,美国的华人社会不仅没有发展,而且持续萎缩。这是美国的移民史上的反常现象。这是一个社会对它的成员最骇人听闻的暴力。用今天的话来说,这不也是一种恶毒之极的“种族清洗”吗?
华人是第一个因为肤色而被美国拒绝的族群,而《禁止华人入境法》归根到底是种族主义的产物。以后,来自日本的移民在西海岸受到类似的排斥,西奥多·罗斯福政府同日本政府达成君子协议,让日本政府自己主动停止出口劳工。印度移民也受到排斥,1923年,美国最高法院决定,因为印度是非欧洲国家,所以其公民无权加入美国籍。美国占领菲律宾之后,相当数量的菲律宾人涌进美国。他们一方面填补了美国排斥亚洲移民法案造成的劳动力短缺,另一方面又享有比其他亚洲移民稍微优越的地位,因为菲律宾既然成为美国的领地,菲律宾人也就自然成为美国的合法居民,可以在美国自由来去。同其他亚洲移民相比,菲律宾人在美国的遭遇没有明显的差别。著名的旅美菲律宾作家卡罗斯·布罗桑(carlos bulosan)在他的自传体小说《美国在我心中》(america is in the heart)生动地记述了他和他的同胞在美国西海岸的颠沛流离。他们不仅受到白人雇主的剥削,而且经常遭到白人的非难。如果菲律宾小伙子居然同白人姑娘谈情说爱,那么他多半会招来白人的一顿暴打,卡罗斯本人有一次差点被几个白人打死。
也就在这一时期,大批的中南欧移民来到美国,美国的人口更加多元化,“大熔炉”(melting pot)这一字眼应运而生,创造这一时髦术语的人的本意大概是说,美国社会以它特有的魅力和强大的价值观念足以将来自世界各地不同文化背景的移民铸就成一个统一的民族。多年来,美国人以自己社会的包容力和消化力而感到自豪。与其他社会和文化一样,美国的理想与现实之间还有极大的反差。在美国借以立国的移民和归化这一问题上,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不仅突出,而且持久,至今尖锐存在。美国上层阶级对移民始终表现出矛盾的态度,一方面,美国的经济发展需要源源不断的移民,没有移民这一先决条件,就没有今天的繁荣昌盛的美国。另一方面,由于种族主义的作祟,他们又常常想将非欧洲国家的移民拒之于美国的大门之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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