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争因何而起，因何而消（3）

    邦德经常在外，由中国到美国，从香港到重庆，四处奔波。邦德不在公司之时，黄宝贤把“中航”的一切工作都处置得有条不紊。从1938年初黄宝贤被任命为“中航”总经理到1942年底因病离开，他的工作成绩卓著。国民政府、交通部和靠美方“技术实力”构成的“中航”公司都在黄宝贤的操持下合作得相得益彰。

    比如，黄宝贤在邦德把英国人即将关闭滇缅公路的消息“透露”给他后，他马上转告国民政府交通部，为高层定夺寻找、开辟新航线赢得了时间。比如，在中国的对外最后通道面临关闭之时，他找到邦德共同协商开辟新航线的途径、路线。还有，在面对交通部发来的紧急通令后，斩钉截铁地立下“军令状”——开辟新航线是吾及“中航”之己任！

    邦德在各方的吵闹中把新航线飞行计划交给王承黻，王承黻再报送交通部，交通部的答复还没下来，邦德已经指挥开始飞了。此时，前线已快弹尽粮绝，陈纳德的p—40战机也已经无法正常升空，航线再不开通，后果不堪设想。

    邦德的报告写得相当“到位”，蒋委员长、外交部长、交通部、“泛美”总部和“中航”公司中方高层，各方面都非常满意，一切几乎都已安排妥当。在数度的奔波和争吵中，航线终于正式确立了。只等dc—3从美国飞来，航线就可以正式通航。

    所有事情都在有条不紊中进行。宋子文继续在美国游说，游说军方，希望他们同意，他通过关系“拉”来能驾驶“两个发动机”的飞行员从部队中退役到中航，黄宝贤在病床上组织人员就新航线开通后的事项一一落实。为对还未到手的飞机性能、制造商实际生产能力有一个彻底了解，邦德亲自到生产制造dc—3的道格拉斯公司考察，并在那里把“形势报告”交给宋子文，从美国回来后，国民政府、交通部正式落实了新航线计划，邦德又马不停蹄地带着夏普驾驶一架飞机飞赴缅甸。密支那机场及相关地面设施还有待完善，根据和英国人达成的协议，那里正在进行改造，他要去检查进度情况，按计划，密支那机场应在1942年初交付使用。

    1941年12月7日，日本人突袭珍珠港，战火扩大到太平洋和整个亚洲，对于已经踌躇满志准备打开国际通道的中国政府，对于已经全力以赴做好准备开辟新航线的中国航空公司，对于那些在前线苦苦支撑、焦急盼望军需的前线官兵，所有一切，顷刻间化为乌有！

    此时，面前的情况是，所有能飞起来的飞机无一例外都受伤了。但是，为了保存后备力量，保存实力，要立刻进行撤退。

    撤退在12月9日晚上7点开始，撤退地点是香港以北200英里远的广东南雄和西南内陆重庆。“考察报告”、新航线、密支那，全顾不及，全都被抛到了身后，目前首要的是要把人员安全撤走，把所有剩余物资转移到安全地方。

    7点整，法兰克·l·希格斯第一个起飞，受了伤、满载着航材和人员的dc—3在启德机场跑道上沉重轰鸣，艰难地抬起机头。接着是第二架，15分钟后，机长哈罗德·斯威顿驾驶一架dc—3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然后是保罗·w·凯斯勒……值得一提的是，这3架飞机副驾驶和报务员全部是中国人。午夜过后，卸下人和货的希格斯从南雄返回，准备再飞一次香港—重庆往返，陈文宽和在“中航”自己培养出来的第一任土生土长的正驾驶陈鸿恩也从重庆飞来，参与整个撤退。

    先前的混乱在邦德的组织下开始变得有条不紊，按顺序，先是“中航”在香港的眷属，其后是国民政府官员，他们包括货币稳定委员会和银行官员，再加上几名部队将领。最后一次行政院长孔祥熙的夫人宋蔼龄都撤了出来。

    截止到12月12日，4架飞机，连人带货物，再加上基地中所有航材，两天时间，总共飞行了16架次，共撤出275人。在日本飞机随时光临被轰炸的危险下，利用仅存能够飞行的破烂不堪的几架飞机满载各种物资、人货混杂，且每架次只能搭乘个人的情况下，成功完成撤退。

    香港撤退中，把“中航”飞机击毁在启德机场跑道上的日本轰炸机顺着dc—3飞行的航迹跟踪到粤北，对南雄机场进行了偷袭，把地面的物资和设施毁成“一堆碎片”。日机离开后，扑救的人们在这堆“碎片”中，扒拉出一架已完全毁坏了的dc—3：发动机缸体被击穿，螺旋桨被打坏，仪表盘粉碎，操纵索变成几段，起落架折断，轮胎破裂……据说当时有人好奇地数了一下，整架飞机机身有500多个弹孔。面对这种情况，查尔斯·夏普果断决定由自己亲自驾驶这架已经不能称之为飞机的飞机！

    夏普在“中航”中担纲机长的同时还兼任航空公司机航组主任，不是和吴士在“寻找”新航线时经缅北独闯印度那次“漫游”飞行，更不是后来在飞越“驼峰”中的优秀表现，而是那次让黑洞洞的枪口顶在脊梁上的飞行。“武装押运”让查尔斯·夏普在“中航”声名大振，并最终导致美籍机长全体罢工。

    此时赶到南雄的还有邦德，现场察看后，他给病榻上的总经理黄宝贤发电，征求他的意见，黄宝贤回电：请副董事长酌情办理。邦德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征询机航主任中航正驾驶查尔斯·夏普的意见，这是航空公司中不成文的“规定”，凡是在这种情况下，应参照机长的意见办。

    没有修理条件，夏普看着被打成渔网状的飞机，一声令下，自己来！一群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胶水甚至连口香糖都用上了，好不容易把飞机机翼“修理”好。就这样上了跑道，当飞机歪歪扭扭地挣扎到加尔各答达姆达姆机场上空，舱内人员欢呼了！他成功了！

    日本人的“三菱”整日从头上嗖嗖呼啸掠过，油弹皆无的陈纳德急得嗷嗷叫，催促给养的电报一封接一封。交通部更是忙成一团，负责在加尔各答监送货物启运回国的人每日致电发问：怎么还不来飞机！

    就在这沟壑纵横且被狂风、骤雨、暴雪、浓雾、强劲气流包围着的冲天绝顶和万丈深渊，终年白雪皑皑，气势恢弘的世界屋脊，陡峭嶙峋、雾遮风吼的横断山迎来了第一批勇敢于跨越它的勇士！夏普驾着他的c—47在这片荒芜、茫茫白雪覆盖着陡崖峭壁的嶙峋山峰间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紧接着，吴士、陈文宽也闯了过去，黄官悦、陈文惠、谭欢在、陈鸿恩也过去了，在第一批由中国人担当“中航”正驾驶飞行员的带领下，后取得正驾驶资格的梁广尧、陈齐发、陆铭逵、黄天觉都跟着闯过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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