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耶律楚材

    在开始一段时期中，成吉思汗的军队在中原北部的活动只是一味地破坏和摧毁。这是因为，作为草原游牧民和森林狩猎人，这些军队根本不了解文明。但是，后来，成吉思汗从一位中原贵族身上接触到了中原的文明。这位贵族是在北京陷落以后被蒙古军队俘虏的。成吉思汗与这位贵族认识以后，逐渐了解到了中原文化，这一事件对蒙古帝国的命运产生了重大影响，这位贵族便是耶律楚材。

    耶律楚材（公元1190年-公元1244年），蒙古汗国大臣。字晋卿，号玉泉，法号湛然居士。出身于契丹贵族家庭，生长于燕京（今北京），世居金中都，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九世孙。耶律楚材秉承家族传统，自幼学习汉籍，精通汉文，年纪轻轻就已“博及群书，旁通天文、地理、律历、术数及释老医卜之说，下笔为文，若宿构著”了。初仕金，为开州同知、左右司员外郎。

    从种族角度来看，契丹王族属于蒙古语族。辽国在北京统治了两个世纪（公元10世纪到12世纪）。公元1122年，金国取代了辽国。耶律楚材的祖先被赶下了台，随后便依附战胜者并忠实地为之效力。耶律楚材本人就曾是北京金国最后一位君王的顾问。在契丹人面前，成吉思汗灵活地把自己打扮成被金国灭国的契丹人的复仇者。事实上，一部分契丹人也已响应他的号召，背叛了金王。当郭宝玉向成吉思汗引荐耶律楚材时，成吉思汗便隐约觉得耶律楚材必然是可用之人。

    当郭宝玉出现在耶律楚材的面前时，耶律楚材便已知道了他的来意。郭宝玉对耶律楚材道：“成吉思汗一代雄主，方兴未艾，伐暴金以拯天下，正是我辈一心盼望的明主。大汗求贤若渴，闻晋卿兄之大才，便特命小弟前来相请。”耶律楚材冷笑道：“暴金？雄主？蒙古之暴更胜于金，还奢谈什么拯天下？他们的行径比之盗匪和凶手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我耶律楚材岂能与这等残暴之人为伍？！”

    郭宝玉面色陡变道：“晋卿兄慎言！”耶律楚材气势凛然，厉声喝问道：“怕什么！大不了一死而已，有何惧哉？”然后又道：“他不是要见我吗？好！我倒要看看这个杀人魔王长得什么样！”

    耶律楚材跟随郭宝玉来到了成吉思汗的行宫，宫帐之外，耶律楚材那如武人般长大的身姿昂然挺立，长长的美髯迎着塞上烈风飘逸飞扬，于儒雅的气度之中又有三分凛然锐气。真威风啊！成吉思汗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喜欢上了这个人。他没有立刻说什么，却示意身边的怯薛歹上前去同他比个头儿，包括纳牙阿在内的众人最多也只抵到他的肩头。对于这种有些古怪的举动，耶律楚材却能安之若素，神态自若，丝毫没有畏葸之意。这份镇定又令成吉思汗的心中增添了几分好感。

    成吉思汗微笑着走上前来，打量着耶律楚材，尤其关注着他那副从双颊蓄到下巴的浓黑胡子，认为这是自己所看到过的最漂亮的胡子，不过还是胡子。成吉思汗并没有忘记他所持的这个宣传性的论点。他对耶律楚材道：“契丹王族与金王族素相仇敌，朕今已为汝报仇矣！”

    耶律楚材却回答道：“已经入朝侍奉金室，乃金王之臣仆也。我既已为彼臣仆，若复对彼心怀敌意，即犯欺君之罪矣。”大家知道，成吉思汗是非常敬重一个人的忠君情操的，即使这个人是敌人营垒中的人。所以，耶律楚材的这一番答话使成吉思汗感到特别高兴。使他感到高兴的还有，眼前的这个耶律楚村，身材魁梧，胡须拂胸，说话口气庄重有力，令人肃然起敬。

    其实耶律楚材也并不是无心降蒙，只不过是待价而沽而已。经过成吉思汗再三邀请和郭宝玉等人的规劝之后，他故意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勉强接受了成吉思汗的任命。一切不着痕迹，一切水到渠成。从此，一代天骄的身边多了一位富有良能的大臣。

    这位来自敌人营垒中的人以他那高尚的忠君情操、渊博的知识、出色的才干，赢得了成吉思汗的敬重与信任。成吉思汗并将乌托撒合儿（长髯公）这个名称赐给耶律楚材。当这一决定遭到许多重臣的质疑时，成吉思汗也不曾有丝毫动摇。他援引过去的往事来说服反对者们道：“我曾经从敌人部落中挑选出了者别，他本来是射伤我和我的坐骑的人。现在，我把从未伤害过自己的金国的年轻文官放在我的身边，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

    此外，耶律楚材还是一位博学的星相学者。于是，成吉思汗请他供职宫中，充当军师和智囊的角色。俨然成了成吉思汗的左膀右臂。从此，他二人便常在一起。每次远征之前，成吉思汗都要请耶律楚材占卜以测吉凶。所谓占卜，就是把一块羊胛骨放在火中烧，然后取出观察羊胛骨上被烧的裂纹，据此判断吉凶事。这种占卜方式在蒙古族中间是很流行的。耶律楚材的占卜结果，每次都非常灵验，很快便成了蒙古军中不可或缺的人物。后来，每当远征之前请耶律楚材来占卜吉凶胜负便成了蒙古军中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成吉思汗当年非常信任通天巫阔阔出，现在又器重善观星相的耶律楚材，可见他非常的迷信！

    耶律楚材不仅仅是一位顺应当时当地人们的思想的占卜者，更主要的他还是一位充满智慧和人道主义精神的学者。他充分地利用成吉思汗对他的信任发挥自己的作用。在蒙古军队进行征战时，成吉思汗的一些将领只顾劫掠和摧毁，耶律楚材却从一般的战利品中拿取几本中原的书籍和一些药品。由于战争频繁，到处都是尸体，因而常常瘟疫流行。耶律楚材用得到的这些药品挽救了无数流行病患者的生命。

    由于他的存在，中原的古老文明才开始对成吉思汗的思想产生影响。他深得成吉思汗的信任，但他从不滥用这种信任，他只利用这种信任做有益的事情。读者将从本书后文看到，他谨慎地利用这种信任，使成吉思汗撤销了一些野蛮的命令。他进谏成吉思汗道：“不应该摧毁耕地和屠杀农民，而应该保护农田和农民，向农民征税，这比摧毁耕地和屠杀农民更有利；不应该洗劫城市财富，更聪明的做法应该是为帝国的利益保护这些财富的来源本身。”后来他甚至大胆而明确地对成吉思汗的儿子道：“战马上所建立之帝国绝不能靠战马来统治。”耶律楚材具有政治家的品质和才能，能如此迅速地发现他，得到他，倾听他的意见，这是成吉思汗的荣幸，尽管毡裘为袋的成吉思汗同这位北京宫廷的前大臣之间在文化教养方面存在着鸿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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