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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乐风云: 第六章 塞外悲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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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塞外悲歌(2)

        “殿下,要不索性去把赵王府查了!没准里头能找到什么证据!”贯义狠狠地道。贯义是当年纪纲任缇帅时,东宫安插在北京锦衣卫中的细作。在纪纲决意谋反后,正是他的及时报告,使永乐和瞻基彻底判明了形势,从而成功粉碎了七年前的那场兵变。从那以后,贯义在东宫的提携下平步青云,没两年便当上了锦衣卫的缇帅。有这么层缘故,贯义对东宫自然是死心塌地。赵、汉二藩当年同气连枝,现在赵藩又图谋不轨,贯义当然想一举剪除之而后快。

        瞻基没有吱声。贯义毕竟是一勇之夫,把事情看得太过简单。但瞻基却十分清楚,查赵藩下人和查赵王府是完全不同的,前者即便有冒失,但以自己的皇太孙身份,也不是完全没这个权力。但赵王府是高燧的府邸,没有皇爷爷的旨意,即便是作为太子的父亲也不能轻举妄动。何况就在一个时辰前,狗儿带着东厂番役气势汹汹地去“请”高燧,当时这位三叔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就随他一起入宫,现在正在春和殿和父亲殿下品茶。从他如此从容来看,赵王府内肯定也不会有什么线索。想到这里,瞻基摇摇头道:“算了!三叔这么精明的人,岂会留下什么破绽?还是别惹麻烦了!”

        “也未必没有破绽!”一直没有吭声的尹庆突然道,“只要能逮到那个史复,那赵王!”

        瞻基心中一动。就在刚才,王贤还供出了史复,这让瞻基很是出乎意料。史复在汉府多年,瞻基对他有所耳闻,但由于其一直深藏不露,所以东宫也都只把他当普通幕僚看。直到汉藩败落,瞻基才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得知此人非同一般,其实是二叔身边的谋主。只是当时史复已经潜逃,瞻基想着他一个弱质文人,飘落江湖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于是也就没放在心上,却不料他竟被三叔纳入府中。

        关于史复的真实身份,王贤并不知情,但史复在赵王府的地位,他却是一清二楚。看过王贤的供词后,瞻基心中盘算:要从史复身上挖出赵王谋逆的罪证是不可能的,他并不认为高燧会傻到留什么白纸黑字给史复。如果仅是空口白牙的指证,那和王贤他们供词的效力没有本质不同。没有确凿证据,肯定扳不倒堂堂赵王。但是,史复毕竟是在逃的钦犯,在这一点上做些文章,至少可以给高燧安上个包庇钦犯的罪名,让他灰头土脸一回还是可以的,如此瞻基也算是出了一口闷气。念及于此,瞻基点头道:“可以抓这个史复!”不过他又对贯义道,“但不能大动干戈,尔拿本宫手谕去赵府,只需拿史复一人,其他人绝不可轻动。”

        “是!”布置完这一切,瞻基全身放松下来。他又看了看王贤他们的供词,对贯义和尹庆一笑道:“虽不尽如人意,但收获也算不小。本宫就不信,属下谋逆,三叔还能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

        三

        当史复再一次踏上逃亡的道路时,他不由得生出白云苍狗之感。不过与七年前亡命时的满腹遗憾不同,这一次的出逃,史复感受到更多的是挣脱牢笼的快感。多年的尔虞我诈,已使这位斗士身心俱疲;曾经的矢志不渝,也早已被残酷的现实无情的击碎。早在七年前高煦事败之时,史复便已万念俱灰,剩下的只想回归田园,平平淡淡地了此残生。

        但就是这么一点子念想,也难言不是奢望。因为史复心中还有牵挂。在上一次逃亡途中,他被高燧截获,并以建文为要挟,逼他为赵藩出力。七年来,他忍辱负重地藏于赵王府,违心地为朱高燧划策设谋,为的便是建文的平安。但当认定永乐即将驾崩的那一刻,史复意识到,这种忍辱负重也快到头了。如果真的江山易主,史复不知道高炽和瞻基会如何对待赵藩,一旦赵王受到生命威胁,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建文的下落抖出。所以史复劝高燧立刻反击。

        但即便赵藩得胜,史复也不敢相信高燧。尽管高燧曾答应,若果能登基,必让建文安然终老。但以史复对高燧的了解,这位心机深沉、阴险狡诈的亲王完全不值得信任。在史复看来,就算高燧真的成功问鼎,他多半也不会兑现承诺,反倒极有可能杀死已失去利用价值的自己,以及虽然实际上对朝廷已无任何威胁,但毕竟曾是正牌子大明天子的建文,以彻底根绝后患!

        史复需要自救。一直以来,他不敢离开北京城和赵王府,是因为他知道,千里之外的江南,肯定有赵藩的人在暗中监视建文。一旦自己脱离赵王的视线,那只要他一声令下,建文肯定会惨遭毒手。但现在,史复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当高燧被狗儿“请”进宫后,史复抓住时机,逃出了赵王府,并立刻离开了北京城。不管赵藩与东宫的较量是何结果,他都需要赶紧南下,抢在赵王的使者或是朝廷的缇骑赶到之前,通知建文赶紧逃命。

        也正因了史复的果断,不经意间救了他的性命。就在他出京后不久,狗儿领着东厂的番役再次来到赵王府,而目标正是他史复。当找遍全府也没发现史复下落时,狗儿气得直跺脚,无奈之下也只能怏怏回宫复命。

        当然,对于这一幕,埋头逃亡的史复并不知晓。不过在他风尘仆仆地渡过长江,进入南京城后,却立刻从街头巷尾的议论中得知了赵藩兵变的结果。早在史复抵达南京的七天前,飞骑传递的邸报便向留都士民公开了这样一个情况:赵藩承奉杨庆、常山中护卫指挥使王贤等私下密谋,欲毒杀圣上,继而挟持公卿,伪造遗诏推赵王朱高燧为帝,幸得东宫察觉阴谋,并奏明永乐,擒杀此等宵小。同时,邸报中还明文刊载:赵王高燧对此并不知情,但因下属谋逆,遭皇上痛斥,令其闭门思过云云。

        得知邸报消息后,史复立刻意识到,自己和赵王上了大当!永乐并没有死!既然如此,那之前封锁乾清宫等等奇怪之举,肯定是有人设局引赵藩上钩!而这设局者,毫无疑问就是东宫!要不是瞻基连擒三名亲赵京卫指挥,要不是东宫在紫禁城里弄出那么多玄虚,自己也不会以为大变已至,赵藩也不会狗急跳墙!而邸报中毒杀圣上,挟持公卿,伪造遗诏推赵王登基云云,皆是用来掩盖东宫设计引诱赵藩上钩这一下作勾当的表面文章罢了!

        想清楚这前后经过,史复虽不免有些懊恼,但却并不愤恨。反正他为赵王效力,不过是受其胁迫而已;至于东宫与赵藩谁胜谁负,对这位建文忠臣来说并无不同。甚至现在的局面,对史复来说还是个好消息:永乐没有死,赵王本人由于“不知情”的缘故,亦安然无恙。如此一来,他朱高燧便不会抖落出建文的下落。史复唯一要担心的,就是赵王得知自己逃脱,恼羞成怒之下派人南下追杀建文。不过史复判断,虽然朱高燧没事,但赵藩僚属谋反是板上钉钉,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厂卫肯定会死死盯住赵王府,这个时候的高燧首先要做的是收敛行迹,不大可能派人南下。想到这里,史复精神一振,随即在南京城里购置了身书生行头,又找了间客栈住下,第二天天刚刚亮,他悄无声息地出了聚宝门,沿着米市大街走了一阵,待到南城岗时,他拐向左侧一条蜿蜒曲折的小石路,又走了一段,一座简陋的小庙出现在路旁边。

        当小庙映入眼帘时,史复的眼眶变得有些潮湿。这个偏僻的小庙,之前史复只来过一次。那是在两年前,由于一直被软禁在北京赵王府,史复已有许久未闻建文音讯。为此,史复特地找到高燧,言要去吴县普济寺一遭。高燧起初不许,但史复却甚为坚持,高燧猜到史复或许是怀疑自己已经暗中杀了建文,为释其疑虑,遂不得已答应,命杨庆带着几名心腹亲兵“护送” 史复南下。而这也是这七年间史复唯一一次离开北京。不过渡过长江后,杨庆却未去普济寺,而是把史复领到这聚宝山下的小庙处,并在这里见到了建文。史复不知道建文为何迁居于此,而当时由于赵藩爪牙的监视,他也只能躲在庙外的草丛中,趁着已剃度的建文出庙挑水的机会,远远看了一眼,旋就被杨庆催促着离开。如今三年过去,想到即将就要面见建文,史复内心顿时无比激动。好半天,他总算平复了心境,又四处张望一番,确信没有旁人,才走到庙前,轻轻叩响了门环。

        随着“吱……”的一声响,有些破旧的木门被拉开一条小缝,一个僧人探出头来。只见这僧人年过六旬,眉毛已经花白,下颚却一根胡须也无,史复见着,当即惊喜地叫道:“王钺公公!”

        王钺闻言浑身一震,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史复见状,赶紧将脸上的面纱掀开,露出他那张布满刀疤的脸,笑道:“是我,程济!”

        “程先生!”王钺吃了一惊,道,“原来你还活着!我还以为你在七年前就死了呢!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

        程济赶紧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皇上在庙里吗?”

        王钺一愣,赶紧把木门打开,将程济放进庙内,又将庙门关好,方双手合十道:“大师正在禅房打坐,你随我来!”说着,便领着他向庙后走去。

        待到禅房门口,王钺站定,道:“大师每天起床后都要先诵一个时辰的佛经,现在还差半柱香,要不我先进去通报一声?”

        “不必了!”程济赶紧摆手道,“怎能打扰皇上清修?我在这里候着便是!”

        王钺见状,点了点头,也跟着他一起守着。半柱香功夫过去,房门从内打开,已经年过不惑、出家也已二十年的建文皇帝朱允炆走了出来。

        “陛下!”房门刚被推开,程济便一骨碌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哽咽着道,“臣程济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程济?”建文吃了一惊,身子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待看清史复的丑脸,他方失声道,“你还活着?七年前汉藩谋反时你没死?”

        “臣不敢死!”程济痛哭失声道,“臣这些年一直惦记陛下,今见陛下平安,纵死亦无恨了!”

        建文见程济神态,知其失踪的这些年一定历经磨难,遂上前将他扶起,温言道:“你受苦了!”又道,“进屋里再说!”说完,便领着程济进入屋内。

        进门后,程济举目四顾,见屋中陈设甚为简陋,只在墙角处置着一张床,床旁一个衣柜,另在屋中央有一张小木桌,桌上供奉着一尊佛像、像前放着一个木鱼。木桌前的地面上摆着一个又旧又破的蒲团,想是建文平日打坐时所用。程济见得此景,不由又是泣泪道:“陛下是天下之主,却困居于此陋室,此皆臣之罪过。程济无能,无力助陛下复辟,请陛下降罪!”说完,又跪下一阵叩首。

        建文苦笑一声,将程济扶起,摇摇头道:“沧桑陵谷!往事已成飞烟。贫僧遁入空门多年,早已看破红尘,对帝王云云再无一丝念想!你不必自责!”说完,他又默然一阵,才道,“你这些年去哪了?七年前高煦作乱被发,据说汉藩僚属尽被擒拿,因一直没你消息,贫僧还以为你也遭了毒手!没想到今日竟会再见!想来这其间你也吃了不少苦吧?”

        听建文这么一问,程济的泪便如断线的珍珠般哗啦啦地直往下落,他一边抹泪,一边将这些年的遭遇一一道出:从逃亡时被高燧截获,到受其胁迫不得不入为其谋划,及至近日策动赵藩兵变,却不料中东宫圈套,仓皇逃亡,这诸般情事既惊心动魄、又曲折离奇,程济足足讲了一个时辰,方才大致将经过道完。

        程济讲述时,建文一直默默倾听,当得知程济为保护自己,不得已入侍赵府时,他大为感动。待程济说完,他发出一阵长长的叹息,动情地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臣之屈辱不足为道!”程济摇摇头,又道,“只是陛下行踪已被赵王掌控,今臣既已脱离赵藩,那他虽一时不敢妄动,但风声过后,终会来寻陛下晦气!咱们得及早离开,以防不测!”

        “不错!”听了程济的话,一直在门口侍立的王钺也上前道,“既然程编修说赵藩有人在暗中监视,那咱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待在这里了。奴婢去准备一下,今晚便走!”

        建文没有说话。思虑半晌,他方微微点了点头,王钺见状,遂曲身行了个佛礼,旋退出房门,自去收拾行装。待王钺离开,程济又有些奇怪地问道:“陛下不是在吴县普济寺么?为何搬到金陵城外?现朝廷虽已迁往北京,可金陵毕竟还是留都,朝廷鹰犬不少,万一被人发觉,顷刻间大祸便至。”

        建文已猜到程济会问此事,便将自己的经历悠悠道来。

        与程济失去联络后,建文与王钺继续在普济寺诵佛念经,但到两年前,当朝廷迁都北京的消息传到吴县,建文本已沉如死水的心顿时又生起了波澜。

        二十年的蹉跎岁月,早已将建文的复辟雄心消磨得干干净净,但他内心深处对亲人的怀念之情却一直未散。多年的抑郁生活,已使建文的身体大不如前,他知道自己或许无法长寿,便想在有生之年再上钟山,到皇祖父朱元璋和父亲朱标的墓前祭扫一次。若在以前,他也只能想想。毕竟金陵是京城,朝廷鹰犬密布不说,官吏中也有许多认识自己的,他只要一露面,便有可能被人认出。不过随着朝廷迁往北京,建文觉得机会来了。

        迁都之后,朝廷官吏大都去了北京,南京内外萧索不少,戒备也远不如当年。建文便想趁此机会溜上钟山,偷偷祭拜一下祖父和父亲。五月初十日是朱元璋的忌辰,建文算准日子,带上王钺,离开吴县普济寺,来到金陵城外的钟山脚下。

        钟山是太祖孝陵所在,建文的父亲——懿文太子朱标的陵寝也祔葬于孝陵东侧。早在孝陵修建时,建文便时常前往,对钟山地形十分熟悉。他轻易便绕开了山下孝陵卫驻军的把守,悄悄登上了钟山。

        建文虽然上了山,但想进入朱元璋的孝陵那是绝无可能。不过自靖难成功后,永乐拼命抹杀建文的痕迹,连带着对自己死去的大哥朱标也有意打压。位于孝陵东侧的懿文太子陵守备松懈,且年久失修,院墙已坍塌不少。见孝陵守卫森严,建文遂放弃了祭扫祖父的想法,只从塌毁的院墙处翻进懿文太子陵内,来到朱标的坟茔前。而就当建文摆好瓜果烛台,准备焚香祭扫时,突然一个故人出现在他眼前——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自己无比疼爱的小妹妹徐妙锦!

        永乐登基后,徐妙锦心灰意冷,便于聚宝山下修建了座小庵,在此出家修行,这一晃就是二十年。开头几年,她还偶尔进城看望大姐徐仪华和大哥徐辉祖,但及至二人相继去世,她便再也未踏进南京城半步。其间永乐和徐家人多次派人劝她回心转意,但都被她撵了回去。久而久之,大家也只能由着她去了。徐妙锦虽然出家,但开销自有徐家照应,故衣食并不短缺,只是日子久了,未免孤寂了些。而她又愤世嫉俗,不愿与旧人往来,便只每年在父亲徐达、大哥辉祖以及太祖朱元璋忌辰时,到这几位先人的墓前祭扫一次。今天是朱元璋忌辰,妙锦从孝陵出来,闲来无事,想着朱标墓地就在近前,而自己还是孩提时,朱标对自己也颇为疼爱,于是她便先不忙着下山,出陵门后,沿着山间小道,来到懿文太子墓前。

        本来,妙锦以为朱标之墓肯定是荒无人烟,不料到坟前时,发现有两个僧人正在虔诚叩首。待二人转过头,她惊讶地发现,其中稍微年轻一些的僧人竟是当年不知所踪的炆哥哥!

        见到徐妙锦,建文也是大为意外。不过短暂的惊异后,二人又不约而同的百感交集。与建文仅是故人重逢的惊喜不同,妙锦对这位炆哥哥的感情更为复杂。当年正是她的暗中帮助,才使燕藩得以摆脱最初的危局。可后来,一直被她认为顶天立地的大姐夫朱棣,却为自己的靖难大业,卑鄙无耻对她百般利用;而到最后,当燕军攻破金陵,这位一直口口声声要做“周公”的燕王,终于撕下了虚伪的面纱,窃取了建文的皇位,成为大明的天子!回想起往日经历,徐妙锦在鄙夷永乐虚伪的同时,对自己曾经记恨的炆哥哥也充满了愧疚。此次两人重逢,妙锦惊讶过后也将自己当年的行为如实说出,希望得到建文的宽恕。

        建文一直不知道妙锦在靖难之役中扮演的角色,听得这段陈年往事,他顿时惊讶万分。不过毕竟时隔多年,昔日的血雨腥风早已散尽;二十载的佛门修行,已将那位满腔宏愿的青年天子变成了一个看破红尘的中年僧侣。再回忆起当年风雨,建文的内心只剩下无尽的感慨和一丝惆怅。听完妙锦充满歉意的叙说,他大度一笑,原谅了这位曾经天真烂漫,却也被红尘俗世玩弄得遍体鳞伤、心灰意懒的小妹妹。二人畅谈许久,彼此都解开了心结。临下山时,妙锦兴致一起,遂邀他和自己结伴隐居。

        二十年来,建文为避永乐追杀,从不敢与人有任何往来,内心也十分孤寂。此番与妙锦重逢,他也十分快乐;加之年龄渐长,他也有落叶归根之念,希望能在金陵终老;兼又想着朝廷已经北迁,南京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是京师重地。这几层因素结合在一起,建文几经权衡,终于应妙锦之请,也在聚宝山下建了座小庙,一直隐居至今。

        听建文娓娓道来,程济亦嗟叹不已,再想起二十五年前自己在午门前与徐妙锦的那次争斗,程济也感慨道:“徐四小姐生性纯良,只可惜当年受燕贼蒙蔽,犯下大错!不过后来能幡然悔悟,也算是个好人!比夏元吉、杨荣那干奉迎燕贼的无耻之徒要强得多了!”

        “大师,程编修!”两人正絮叨间,王钺又推门进来道,“已快正午了,先用膳吧!”

        建文点头起身,程济也赶紧起来,三人一起到伙房旁的餐室将午饭用了,完事后,程济道:“陛下,今晚三更一过,咱们便走!”

        “赵藩暗哨怎么办?”建文想起程济说过高燧派人在暗中监视自己,有些担心地问。

        “不碍事的!”程济十分肯定地道,“朱高燧这厮臣知道,生性最是谨慎。这里毕竟是南京城郊,他绝不敢广布暗哨,顶多也就是三四人而已,何况这些人没有朱高燧令旨,也不敢对您下手。所以只要咱们有心,一定能骗过他们!”看了看周围地形,程济又道:“陛下这院子背靠聚宝山,今晚三更一过,咱们便从后门悄悄上山,翻过山头从雨花台街那边下去,明天一早便寻船渡江。到时候赵藩探子就算知道陛下失踪,也为时晚矣!”

        程济的安排甚有条理,建文听后点头道:“好,就照你说的办!”顿了一顿,他又有些伤感地道,“不过此番一去,恐再无回金陵之日。别的倒也罢了,妙锦妹子这两年与贫僧比邻而居,需前往与她道别!”

        “陛下还是不要去吧!”程济有些为难地道,“徐四小姐生性好激,若让她得知因由,激愤之下要去逮那几个暗哨也是有可能的。万一闹将起来,惊动了官府,可就麻烦了!”

        “你这说的都是老黄历了!”建文微笑着摇摇头道,“二十年诵经念佛,她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刁蛮千金了。这里头的轻重她能分得清楚。”

        听建文这么说,程济才放下心。想了想,他又问道:“请问陛下,徐四小姐所居何处?”

        “不远!从大门出去,再往东走个半里地就到!”

        程济思忖一番,道:“既然如此,陛下便下午过去。这周围都是农田,日间耕作的农夫中肯定有赵藩的暗哨。陛下堂而皇之地来回一番,他们便以为您一切如常,晚上的警惕肯定会松些!”

        “言之有理!“建文微微颔首,起身道,“既然如此,贫僧这就去!”

        “陛下速去速回!”程济赶紧起身行礼。

        四

        建文这一去就是近两个时辰,直到日薄西山,他才重新返回庙中。吃过晚饭,三人又各自开始收拾,只待三鼓一过,便弃庙而去。

        夜色渐渐深了下来,待到二更时,三人已都聚在后院建文的禅房中。就在三人焦急等待之际,外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庙外火光冲天,嚣声四起,中间还夹杂着刀剑出鞘的声音,显是有兵马前来!

        “怎么回事?”庙内三人大惊失色!片刻,大家才回过神来,王钺神色慌张地道:“难道是赵王派人来抓咱们?”

        “不可能!”程济断然否定道,“朱高燧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他就是派人来也是暗杀,岂能如此兴师动众?他就不怕长年隐匿陛下行踪不报的事被燕贼知道?”

        “也未必!”建文沉着脸道,“他可以说一直在侦缉贫僧下落,而今始得踪迹,旋报与朝廷!如此他便可立下大功!”

        “那也不对!”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急,程济急得几乎都要哭了,“朱高燧这小兔崽子一向思绪缜密,他一直把您当做万一之时的救命稻草。除非燕贼这次要杀他,否则他绝不至于将您抖落出来………”

        “砰……”就在三人不知所措之时,只听得一声巨响,庙门被人撞开,紧接着,无数明火执仗的缇骑冲进庙内。不一会儿,禅房的门也被人一脚踹开,一个身着三品文官常服的中年男子在一群缇骑簇拥下昂首入内。待看清建文容貌,官员大出口气,呵呵一笑道:“一别二十载,大师别来无恙乎?”

        建文一愣,瞪眼仔细瞧了瞧官员的脸,方恍然道:“胡濙,原来是你?”

        建文叫出胡濙名字的同时,一旁的程济也认出了他。这胡濙与杨士奇、杨荣同年,都是建文二年的进士,当时授官兵科给事中。燕军进京后,他归附新主,升任工科都给事中。不过胡濙却未在工科干太久。几年后,永乐突然下旨,以寻访传闻中的得道仙人张三丰为名,遣胡濙行走天下。随后胡濙便在朝堂上销声匿迹,直到永乐十四年时,他返回京师,以母丧为由乞归守丧,但却被永乐夺情,反升其为礼部左侍郎,又命其继续出巡四方。建文朝时,程济便见过这个胡濙,后来入汉王幕,对他又有更深的了解。据高煦言,永乐明遣其寻访张三丰,实则是要他暗中打探建文下落。本以为胡濙是大海捞针,不料这么多年下来,竟真让他逮到了建文。想到这里,程济自知不免,悲愤绝望之下厉声道:“胡濙,陛下昔日待尔不薄,尔背主求荣也就罢了,还为虎作伥,替燕贼追杀陛下!尔这不忠不义之徒,也配为孔孟门生?”

        胡濙并不知道这个丑脸人是谁,但已明白他肯定是建文忠臣。此刻听得程济怒骂,胡濙脸上闪过一丝羞愧,但很快又坦然道:“你错了,我胡濙是大明的臣子,食的是大明的俸禄!今我永乐皇帝为大明之主,本官奉皇命行事,何来不忠不义之说?”

        “呸!”程济将一口唾沫狠狠吐到地上,轻蔑地骂道:“无耻小人!还敢诡辩?”

        胡濙面色一变,但旋又敛了,不再理他,转而对建文做了一揖道:“大师,真龙终非池中物。此等破庙,岂配得上您之尊贵身份?这些年皇上一直惦记着您,还请大师屈尊移步,随在下回北京面圣!”

        胡濙话虽说的委婉,但语气却不容置疑,建文手持佛珠愣怔许久,终苦笑一声,摇摇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贫僧出家多年,早已无心尘世,不料四叔还是放心不下我这个废人!”

        “陛下是关心大师,想给您找个好的归宿……”

        “闲话勿用再说!”建文伸出只巴掌,阻止了胡濙的信口雌黄,只淡淡地道,“贫僧只有一事不明!这些年贫僧闭关隐居,从不与外人交结,不知胡大人如何能追查至此?若大人能慷慨解惑,贫僧愿意从命赴燕!”

        胡濙微微一笑,从容道:“大师出家二十年,行踪本不为外人知。只是上个月在下去孝陵祭拜,完事后偶至懿文太子墓前,发现竟有除草添土痕迹,且土色甚新!懿文太子忌辰为四月二十五。据在下所知,除这一天及三月清明外,礼部未再遣官祭扫,而当时已是七月!当今之世,仍会私自祭扫懿文太子者,除了您也不会再有别人!下官遂在四周搜寻,今日下午大师外出,正巧被在下撞到,故此番特来相请!”说完,他又是深深一揖。

        胡濙说完,建文仰天长叹,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道:“生死皆是定数,贫僧无话可说了……”

        “不……”眼见建文准备束手就擒,一旁的程济“嗖”地一下冲上前,伸出双臂将建文拦在身后,对胡濙大声道:“奸贼,有我在,尔休想动陛下一根汗毛!”

        “你究竟是何人?”胡濙皱着眉头发问。

        “这你管不着!”程济一脸悲愤,本就遍布伤疤的面目扭曲到一起,显得愈发狰狞,“要想抓陛下,先得过我这一关!”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胡濙不屑地一哼,大手一挥,身后两个膀粗腰圆的军士会意,提刀便要上前。程济见状,突然猛扑上前,趁着军士惊愕的当口,从其中一人手中夺过佩刀。待到胡濙反应过来时,只觉一股寒意袭来,程济已将刀架到了自己脖子上!

        “谁都不准动!”程济声嘶力竭地大叫,“谁敢动陛下!我就和这狗杂种同归于尽!”

        听他这么一叫,跟随胡濙进房的军士果然投鼠忌器,不敢再冲上前。

        此时的胡濙已经从恐慌中恢复过来。他举目四顾,见禅房门窗已被手下军士牢牢守住,小庙内外也都是自己的人,心中顿有了底。随即冷冷一笑道:“你杀了仆,也走不出这小庙!到时候皇上得知今日情状,一怒之下迁怒大师也是有可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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