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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乐风云: 第五章 长驱南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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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长驱南下(3)

        “这是情非得已!”忽然,徐增寿倏地一下挺身而起,眸子中闪烁着犀利的光芒。他一把将妙锦的双手架开,咄咄道:“妹子,你可明白四哥的苦衷?不用奇谋,大姐夫区区一藩,又岂能是朝廷对手?你不是对大姐夫有意吗?既然如此,难道你忍心看着他兵败被擒?靖难之路遍布荆棘,若无有牺牲,岂能有成功的指望?”说到这里,徐增寿深吸口气,一脸坚毅道:“《司马法》有云:正不获益则权,权出于战,不出于中人!妹子你一向好读兵书,应该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徐妙锦瞠目结舌。此时她眼中的徐增寿,已不再是那个通明事理、且又一身正气的四哥,而变成了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阴鸷小人!当这个认识冒出脑海时,妙锦觉得自己对整个世界的认识都颠覆了。什么仁义礼智信,在徐增寿的这番作为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的可笑!

        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般,顺着白皙的脸颊潸然落下,妙锦的内心似被针蜂扎了无数个眼,正在源源不断地向外冒着鲜血。过了一会儿,她终于睁开了眼睛,望着增寿那张曾经无比熟悉,现在却又无比陌生的脸庞,妙锦突然想到什么,突然急切地问道:“你说,这些毒计,是你想的,还是大姐夫想的?”

        “一开始是我布的局。郑村坝之战后,燕王审时度势,又有所更易,这才有了德州之事!”徐增寿非常痛快地给出了回答。

        “你是说,故意叫李增枝擒我,然后再让玉蚕姐姐刺杀李景隆,这些都是大姐夫想出来的?”妙锦说话的嗓音已有些颤抖。

        “不错!”徐增寿的回答依然干脆。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妙锦口中发出绝望的呼喊,脸色也一下变得惨白无比。徐增寿眉头一挑,冷冷道:“你若不信,自可再赴北平,去找大姐夫问个明白!”

        “去北平?”妙锦闻言心念一动。不管怎么说,这些都只是徐增寿的一面之词,这期中关于大姐夫的种种是否完全属实呢?妙锦心中又浮出这样一丝期盼。甚至,她还生出这样一丝幻想:即便真如徐增寿所说,燕王在这些事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可他没准儿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也未尝可知!这种种因素交织在一起,妙锦觉得有必要再去一趟北平。事到如今,她已经看清了徐增寿的嘴脸,她实在不愿意相信,自己心许的大姐夫,也会和徐增寿一样,有这等阴暗狠毒的心肠!她希望从朱棣口中听到一个“不”字,或者至少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愿意放我走?你就不怕我一出府就直接进宫检举?”妙锦望着增寿,狐疑地道。

        徐增寿一阵沉默。良久,他方抬起头,用深邃的目光望着妙锦,口中幽幽吐出两个字:“随你!”

        妙锦不再说话。她转身离开花园,直奔自己卧房而去。小半个时辰过去,当妙锦换好装束,出现在王府大门前时,徐增寿已守在那里,在他身旁,则是他平日的坐骑“草上飞”。

        见妙锦一声劲装,徐增寿淡淡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马缰递给妙锦,压低声音道:“你的‘雪燕’上次丢在了德州,此番再赴北平,路途遥远,这匹‘草上飞’亦是千里良驹,你便驾他去吧!”

        妙锦此时面如冰霜。她冷冷地看了增寿一眼,一言不发走上前,将‘草上飞’牵过,翻身上马,随即狠狠地一抽马鞭,骏马吃痛,当即发力向街口跑去,只留下一片扬起的黄沙。

        直到妙锦的身影消失不见后许久,徐增寿才怅然若失般转身回府。

        一进书房,徐得已在里面等着。增寿面色一沉,赶紧将门窗关好,方问徐得道:“事情办的怎么样?”

        “妥了!”徐得沉声答道,“奴婢已带人将景儿扣在西花院花房里。”

        “可有走漏风声?”

        “没有!”徐得肯定的答道,“奴婢先将她诓到假山下面,趁她不备一棒子砸晕了,前后均无人察觉。只是花房非久居之地,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发觉。还请四爷示下,是不是尽快将她转移到您在建安坊的外宅里去?那边的下人都是四爷您的心腹,不会走漏风声。”

        “恩!”徐增寿点点头,“这事你去办,千万别让人看见!”

        “奴婢明白!”徐得答应一声,顿了一顿,又略显担心地问增寿道,“四爷,只是奴婢就不明白,您为何要诱四小姐去北平。眼下河北正打得一塌糊涂,万一这路上要出点岔子……”

        徐增寿神色一黯,半晌方无奈地摇摇头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继续留她在府里,怎保得她不会一时昏头,跑进宫把这事告诉皇上?就算她本不打算说,可她那性子,又是藏不住事的,万一不小心抖落出来,也会不可收拾!”

        “也是!”徐得也无奈的一笑道,:“四小姐这性子……不过话说回来,这两年她经历这些事,人也历练得精明不少,应掂量得出轻重。不管怎么说,您毕竟是她四哥,就算她再恨您,想来也不至于胡说。”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徐增寿断然道,“如今她对我成见太深,不是轻易间解得了的。到时候就算她不在外面胡说,可谁知道她会不会告诉大哥和二哥?二哥倒也罢了,大哥可是个刚直的人,又一向忠于皇上。若让他得知我勾结燕藩,十有会大义灭亲!”

        “只是奴婢还有一虑,此番激她去北平,也不过是缓兵之计。若她再从燕王那里确认玉蚕的事,恐怕会失望更深。到时候她再回来,四爷您可怎么劝她?”

        “她回不来了!”徐增寿冷冷地道。

        “回不来?”徐得诧异地望着增寿。

        徐增寿阴冷地道:“你赶紧收拾一下,下午就出城渡江,一定要赶在小妹之前找到燕王。见到燕王后,让他无论如何将小妹扣住,绝不能放她回京城!”

        “扣住四小姐?”徐得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不错,扣住她。跟燕王说,除非靖难功成,否则绝不能放小妹回京。”徐增寿的态度十分坚决。

        “奴婢明白了……”徐得喘了口气,道,“只是小姐这一走,大爷和二爷那边您可怎么说?刚才下人们可都看见您亲自送她出府的!”

        “直接说就是了!“徐增寿冷哼一声道,“妙锦牵挂大姐夫一家,强要北上,我阻拦不住,这就是说辞!”

        “这……两位老爷能信吗?”

        “不信又如何?”徐增寿咬牙道,“他们还敢把妙锦去北平的事给揭出来?事到如今,顾不得这许多了。大不了让大哥痛骂一顿便是!只要我们和燕藩的事不被知道,其它怎么样都无大碍!”

        “四爷说得是!”徐得精神一振,“奴婢这就去准备,赶在天黑前渡江!”

        “恩!”增寿点点头,见徐得要出门,他忽然想起什么,忙叫道,“回来!”

        “四爷,怎么啦?”徐得已走到门口,听得增寿之言,忙又转过身来。

        徐增寿的脸色已变得十分阴郁:“那个景儿留着终是个祸害,万一走漏风声,我们定然死无葬身之地。待会儿你出城前,先将其……”说到这里,徐增寿手一抬,做了个砍的手势。

        徐得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看着徐增寿坚定的表情,徐得犹豫片刻,终一咬牙道:“是。奴婢马上去办……”

        待徐得出屋,增寿的神情终于缓和下来。他走到书案前坐下,正想着如何跟两位哥哥解释景儿“失踪”一事,忽然外面又传来一阵嘈杂声。

        “四爷,四爷!”增寿正错愕间,一个苍头急匆匆跑了进来道,“四爷,宫里的江公公来了!”

        “哦?”徐增寿一惊:不是已经说了自己不用进宫么,怎么又派江保来了?难不成妙锦骗了自己,去宫里把自己暗通燕藩的事举发了?想到这里,徐增寿身子一软,差点从椅子上滑到地上。不过江保既到,也容不得他多想。按捺住心中不安,增寿赶紧出门相迎。

        刚走到仪门,江保已小跑过来。一见增寿,江保便急匆匆道:“徐都督,有旨意!”

        增寿一听,心中更慌,忙将江保迎至台阶上,自己站在阶下面北而跪。

        “传皇上口谕,着曹国公李景隆、长兴侯耿炳文、兵部尚书齐泰、茹嫦及各府都督即刻到武英殿见驾!”

        “遵旨!”听得不是独独召自己一人,增寿这才知道自己刚才想左了。舒了口气,增寿站起身子,问江保道:“江公公,皇上为何这么急招我们?”

        “唉!”江保一跺脚,叹口气道,“北边坏事了。方才军报送至,四日前王师在夹河大败,盛帅损失惨重,十四万大军伤亡近半,余众已退回德州。”

        “啊……”徐增寿一声惊呼——燕军果然赢了,而且赢得如此迅速,战果如此辉煌!一时间,徐增寿内心乐开了花,不过当着江保的面,他却不能表露心思,忙作大惊失色状道:“这是怎么回事?前两日军报上不是还说此战必胜无疑吗?”

        “详情小的也不清楚,好像是说盛帅与吴帅配合出了问题,真定兵马未有如约及时赶到!”江保似乎无心多说,只草草应付几句,又急着道,“其余的都督都已在宫里了,小的还要去通知几位爵爷和尚书,徐都督还是赶紧进宫吧!”说完,他也不多待,忙作了一揖,便转身匆匆去了。

        待江保离开,徐增寿脸上的惊色已消逝得无影无踪。低头沉思片刻,徐增寿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转而大声对一旁的家奴道:“赶紧的,把朝服拿到书房,我要更衣进宫!”

        “是!”家奴们答应一声,旋一溜烟儿地向内堂跑去。

        四

        夹河惨败的消息犹如一泼冷水,将因东昌大捷而信心暴涨的建文君臣一下子浇了个透心凉。而没多久,败报再次传至,闰三月初十,燕军与吴杰部战于蒿城。是战,燕军携夹河大胜之势奋力猛攻,南军被打得落花流水,十万大军损失过半,余众仓皇逃回真定。至此,燕军彻底扭转了东昌惨败以来的颓势,再次将战争的主动权牢牢掌握在手里。与朱棣的意气风发相对应,建文则重新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与恐慌当中。

        这一日早朝罢,百官照例告退出宫,而方孝孺和茹嫦却被建文留了下来。待众官走出华盖殿,建文木然半晌,方满脸愁云地道:“两位爱卿随朕去武英殿,有事与尔等商议。”

        方孝孺与茹嫦对视一眼,各自心照不宣。夹河大败后,朝堂上要求停止战争,与燕藩罢兵媾和的呼声重新高涨。而作为削藩剿燕一派的主谋,原已复职的兵部尚书齐泰和太常寺卿黄子澄则又一次成为众矢之的,无奈之下,建文只得再次将他二人罢免。与上一次罢官时不同的是,现在朝廷面临的形势更加严峻,他二人的罪责自然也就更加深重,因此这次建文横下心来,一道诏旨将两人贬出了京城。

        齐、黄虽走,但燕藩却丝毫没有媾和的意思。蒿城一战后,燕军趁势扫荡河北,一路攻州取县,打得不亦乐乎。朝廷派了几拨使臣北上,欲求燕王罢兵归藩,可事到如今,朱棣又岂会买账?一两个月下来,和谈毫无成果,而北方各府州县的告急文书却如雪花般源源不断地飘进京城。

        既然议和不成,那接下来就只有打了。齐泰被免,建文在兵事上不得不再倚重茹嫦,此时独召方孝孺与茹嫦,二人不用想就知道,这又是要商议军机。

        果不其然,进武英殿后,建文挥手命众宫人退下,只用江保侍候着直奔议事阁。方、茹二人尾随进屋,建文命江保将房门紧闭,随即叹了口气,对二人道:“蒿城败后,北兵连破顺德、广平、大名三府,现已突入山东境内。如今真定、德州两大营伤亡惨重,自保不暇,已无力再战。前日军报,北兵已攻破济宁。济宁乃鲁南要地,此城一破,北兵或将突入淮北。两淮乃京师门户,若再有闪失,北兵或将饮马长江!如今局势危在旦夕,如何应对,还需尽快拿个章程出来!”说完,建文将目光瞄向了茹瑺。

        茹瑺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当初东昌大捷后,茹瑺曾劝建文见好就收,抓住这个难得的喘息之机养精蓄锐。可此时的建文却因为大胜而信心大涨,把茹嫦的话当成了耳边风。其后燕军再次南下,建文和齐泰又不顾茹嫦的劝阻,下令盛庸和吴杰主动出击,意欲一战击垮燕军,这才有了后面的连环大败。

        当初不把自己的忠言当回事,如今局势糜烂了,才想让自己来收拾残局,这他娘的算哪门子事儿?想到这里,茹嫦心中颇有些忿忿不平!

        不过茹嫦毕竟是兵部尚书,庙堂运筹乃其本份。皇帝既已发问,他不能不答。正思谋如何应对间,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皇上,兵部送来紧急军报!”江保刚将门打开,一个小内官便奉着个本子急声叫道。

        一听是紧急军报,建文和二位大臣均脸色一变。江保赶紧将军报接过,疾步呈给建文。建文一把抓过,抖索着手将军报打开一看,当即惊得面如土色——燕军破济宁后,阴遣轻骑南下,一举攻破了沛县!

        沛县是南军囤积粮草的重镇,朝廷在这里囤积了二十五万石军粮,不日就将运往德州。燕军轻骑突至,守军猝不及防,当即大溃,所积粮草被一焚而尽!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好一阵功夫,建文方缓过劲来,一时慌得六神无主,“这可是德州半年的口粮啊!盛帅刚遭大败,又粮饷不济,德州大营还撑得住吗?”

        “皇上!”见建文方寸已乱,方孝孺忙劝慰道,“皇上勿惊。德州大营尚有存粮,足以支撑数月。只要北兵退兵,粮道随即便可重新打通,到时候再从京师调粮……”

        “可北兵能退兵吗?”建文的语调中已带着几丝哭腔,“眼下北兵就要侵入直隶、渡江犯阙了!”

        “不至于此!”茹嫦也反应过来,忙道,“陛下。燕军孤军突入,纵能入直隶,也不可长久。以燕庶人之奸诈,不会行此无益之举。唯今之计,是要尽快将北兵赶出山东。只要山东无恙,德州粮道便可畅通,局面便还可支撑。”

        “爱卿可有办法驱逐北兵?”建文闻言精神一振,眼中冒出希冀的光芒。

        见建文如此沉不住气,茹嫦不由暗暗摇头,无奈之下只得咽了口唾沫道:“臣请陛下即刻下旨,命大同房昭即刻领军东出紫荆关,威胁北平。”

        “大同!”建文沉吟一番,摇头道,“仅房昭恐还不够。代地先前被北兵攻过一阵,实力大有折损。以代军之力,顶多不过派出三四万人马,尚不足以撼动燕庶人!”

        “三四万人,再加上真定、德州之兵,也足够了!”茹嫦解释道,“山东之地,距北平府亦有千里之遥,何况中间还有个德州挡着,北兵运粮也不容易。陛下可命房昭出紫荆关后游弋于北平与德州之间,堵住北兵粮道。以代军实力,兼有德州、真定之助,仅凭北平一军之力必难以突破,非燕庶人主力回师不可。如此一来,纵不能将燕庶人赶回北平府,至少逐出山东还是可以的。”

        茹嫦的分析有理有据,建文和方孝孺听了也是连连点头。化解了眼前的危机,建文的心绪也稍稍好转。此时正好江保从外面奉了杯茶过来,建文接过啜了一口,又放下茶杯,忧心忡忡道:“逼退北兵,终只是权宜之计。眼下河北王师折损大半,几无再战之力。此番逼退北兵,他下次仍可再来,如此反复,莫说山东频遭蹂躏不可避免,就是德州,真定也终将不保!”

        建文一语道毕,茹嫦和方孝孺均是神色一黯。建文之意是要补充河北兵力,可自开战以来,王师连遭败绩,前后损兵已达数十万之巨。饶是朝廷抚有天下,可也渐渐力不能支。尤其是这次的夹河、蒿城大败,又折十万人马,这几乎是朝廷用来征战的最后家底!如今放眼黄河以南,除了远在西南边陲的云南尚有十余万大军,就连京师也抽不出多少机动兵力来了。可云南之地,关山阻隔不说,关键是那里百夷杂居,叛服不定,兼又毗邻番邦,需有大军镇守方能维持,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轻调。所以,事到如今,茹嫦这个兵部尚书实际上已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黔驴技穷了!

        “陛下,可命房昭改隶吴杰麾下,以增河北实力!”思忖再三,茹嫦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要想继续维持对燕藩的钳制,就必须加强真定和德州的兵力。而房昭已是茹嫦能想到的最后一支生力军。

        建文苦笑一声道:“折了十多万,才补这三四万,又如何够用?”

        茹嫦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试探地问道:“那恐怕就只能调山西、关中、陇上等地的镇守卫所了。平燕以来,只有这几个省的卫所未有大调,兵力尚还充足。”

        “不行!”茹嫦话音方落,建文便断然否决道:“秦、晋、陇三省皆近边塞,各卫需谨防鞑子侵袭,不可轻动。”

        茹嫦一阵默然。防备鞑靼倒也不假,但绝不是主要原因。真实的情况是,这三省地面上,还有一堆未被削除的“塞王”!燕藩谋反后,迫于形势,朝廷也不敢再厉行削藩。眼下,西北三省尚有秦、晋、肃、庆四位亲王在藩。开战之初,朝廷强燕藩弱,四位藩王自然老老实实;可现在局势骤转,燕藩已渐露强势,这情况可就不好说了。以眼下形势,调四王亲军护卫,那无异于逼他们造反;可若调镇守卫所,三省中朝廷兵力空虚,那这四王也很有可能见机起事!谁都知道,对这个厉行削藩的建文朝廷,藩王们打心眼儿里绝对是恨得牙直痒痒。

        道理茹嫦都清楚,但他心里仍有些不舒服。茹嫦倒不是对否决调西北三省驻军有意见,他是不满建文对自己的回答。在茹瑺看来,建文之所以避重就轻,从骨子里还是反映了他对自己的不信任!琢磨着皇帝的话,他不无嫉妒地想道:若仅是方孝孺一人在场,或者再加上齐泰和黄子澄,皇上一定会坦诚布公地说出自己心中的全部想法!思及于此,茹嫦顿觉一阵心寒。

        茹嫦的心中千回百转,建文和方孝孺却未有丝毫察觉。此时他二人的心思全都在河北局势上头。沉吟一番,方孝孺抬头奏道:“陛下,臣倒有一个法子!或可暂解河北兵力不足之忧!”

        “哦?”建文眼光一亮道,“先生快快讲来!”

        “是!”方孝孺躬身一揖,侃侃道,“臣自参预兵事以来,对各地卫所亦颇有关注。据臣所知,现两淮尚有镇守卫所二十有余,总兵力达十万之多。依臣之见,不如从彼处调七八万士卒北上,如此德州、真定军势可以复振。”

        “调两淮之兵北上?”孝孺说完,建文眼中露出一阵犹疑,“两淮之地,为京师北方屏障,如今河北连连大败,北兵军势日强。若其再次南下,突入直隶,那时朝廷无兵抵挡,京师岂不危险?”

        “不会!”方孝孺自信地道,“先前茹本兵也说了,北兵孤军突入,纵能入两淮,也不可长久。故只要我们守住德州、济南,那即便北兵南下,亦无落脚之地。没有根基,北兵时间久了必然军心涣散、将士疲惫,且有德州重镇截住粮道,他们的军粮也成问题,届时自然会退兵!所以,只要山东不再败,那京师绝不会有任何危险!”

        “可若山东再败呢?一旦德州大营再败,那长江以北将无兵可挡燕人之锋!”建文摇摇头道,“此策不周全!”

        “是不周全!”方孝孺痛快地承认,但旋又无奈地道,“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要想守住德州和真定,只有这一支兵马可调!”

        建文皱眉不语。稍稍一想,他便知道方孝孺说的是实情。但两淮实在是太重要了。这里无重兵把守,那几乎就是为燕军敞开了通向京师的大门。只要燕军能突破德州的阻扰,那便可畅通无阻直抵长江!而对于德州,建文心里确实也没有底。夹河一战后,建文对盛庸的迷信也破灭了。虽然眼下他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替代盛庸,但要让他再相信盛庸不败的神话,那也是绝无可能的。

        似乎看出了建文的疑虑,孝孺沉声道:“陛下,其实河北之事无需过多担心。眼下朝廷要短期内剿灭燕藩已无可能,当今之计,唯有一方面将燕藩钳制在北平省境内,以防其坐大;另一方面则抓紧收集流散溃兵,重新整练军队。只要进展顺利,快则一年,慢则两载,朝廷至少可再整编出三十万大军。到时候便有能力与燕藩再战。有此计较,德州、真定以及济南于此期间只要坚守不失便可,无须出城作战。三城不失,北兵纵然南侵,也不能持久,终究还是要退回去。而有两淮军马支援,我军虽无力与北兵野战争雄,但守住城池还是不成问题的。”

        “恩!”建文听了,觉得似有些道理,但仍放心不下,遂道,“不过两淮无重兵把守,朕的心终究不安!”

        孝孺微微一笑道:“臣有一策,可为两淮留得十万大军!”

        “什么?”建文瞪大了眼睛,以不可思议的神情望着孝孺。两淮现在总共也不过十万驻军,抽七八万去了德州和真定,哪里又寻得十万大军来?

        孝孺不慌不忙地解释道:“自燕藩反叛来,河北、山东烽火连天,百姓南逃者不计其数。这些流民现多滞于两淮间,且衣食无着。陛下可遣一干将,携粮饷去两淮招募义勇,想必会应着云集。朝廷再将他们集中起来,屯于徐州、淮安和凤阳三镇,如此既可免流民滋事,又可为朝廷募得一支守土重兵,确保两淮重镇的安全。如此岂不是一石二鸟?”

        建文眼睛一亮。燕军不善攻城,流民虽不能和行伍军士相比,但守城还是可以的。把他们组织起来,确实不失为一个应急之法,何况还为朝廷免去了流民滋事的隐忧。这是个好策!

        “先生以为派谁去最合适?”建文兴冲冲地问道。

        这一下倒把方孝孺问住了。夹河惨败以后,朝中风向又变,如今的右班武臣又渐渐不安分起来,这一点孝孺心中一清二楚,所以要找一个合适的人出来还真不容易。想了半天,孝孺方说道:“依臣看,唯有魏国公徐辉祖和驸马都尉梅殷较为合适!”

        孝孺的想法与建文不谋而合。梅殷是朱元璋第二女宁国公主的驸马,他为人恭谨、且颇有韬略,又善于骑射,当年便很受朱元璋的赏识。朱元璋临终前专门指定梅殷为托孤重臣,让他辅佐建文。不管从能力还是忠心来说,梅殷都是个不错的人选。

        魏国公徐辉祖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作为中山王徐达的嫡长子,徐辉祖继承了父亲的武勇。洪武年间,他多次到陕西、北平、山东、河南等地练兵,其能力也饱受朱元璋赞誉。尤为难得的是,徐辉祖还很忠心。削藩以来,徐辉祖一直坚定地站在建文这边,哪怕是后来燕王谋反,建文一度对徐辉祖颇有猜疑,可他依然忠心不二。因着这份赤诚忠心,建文渐渐消除了对徐辉祖的疑虑。白沟河一战时,建文便曾让他带兵增援李景隆。只不过他还没到,李景隆便已败了,所以没来得及和燕军交手。

        “梅驸马、魏国公!”建文口中喃喃有词地念着,心中一时倒犯了踌躇。两淮不是河北。河北败得再惨,朝廷也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调兵遣将,而两淮直接关系着京师的安全,一旦出岔子,燕军便可饮马长江,所以择帅之事务须谨慎小心,必须要有最得力的干将前去镇守。

        想了半天,建文终于下定了决心,派徐辉祖出马。梅殷也很有本事。但不足的是,这位驸马虽是托孤之臣,但从未真正带过兵。经过李景隆的事儿后,建文对将帅的经历十分注重,徐辉祖带兵多年,经验丰富,所以让他去比较保险。

        “便用徐辉祖吧!先生下去后即刻拟旨。”建文摸了摸鼻翼,做出最后决定。

        “遵旨!“方孝孺拱手领命。

        交待完意见,建文眼光一瞥,这才发现茹嫦也在屋内,遂问茹嫦道:“茹爱卿,朕的安排,尔意下如何?”

        茹嫦心中已是老大不爽。就在方才,建文与方孝孺你一言我一语,把用兵方略一股脑儿全部敲定,而他这个正牌子的兵部尚书,却连一句话都插不上。直到最后,建文才想起来征询自己意见。可这时大事已定,建文连拟旨的话都说出来了,他茹嫦岂还能再加置喙?不过茹瑺虽有不满,但兵事毕竟是其职责所在,对方孝孺的计划,他也有自己的想法。略一沉吟,茹嫦挤出一丝笑容,对方孝孺道:“孝直之策不可谓不佳,但仆有一虑:若燕藩孤注一掷,绕过德州不攻,而坚持南下京师,如之奈何?先生之募兵两淮,所集毕竟只是百姓。其用来守凤阳、徐州、淮安等坚城尚可,要想出城截击北兵,岂非螳臂挡车?届时北平不取重镇,而直接渡江,朝廷又何以拒之?”

        “孤注一掷?”孝孺一愣,随即笑道,“这绝无可能。北平与京师相隔三千里,中间皆朝廷地盘。北兵孤军南下,路途遥远,粮饷也接济不上,如何能够久持?”

        “可若燕藩就这么做了呢?”茹嫦丝毫不让,紧逼问道。

        方孝孺一怔,随即心中生出一丝不快。在他看来,燕军完全没有可能在没有根据地的情况下如此长途奔袭,茹嫦这么说,倒有些抬杠的意思了。不过他既提出问题,方孝孺自也需有个答复。略一沉吟,孝孺抬头从容道:“若果真如此,反倒更好。朝廷只需命两淮三镇坚守不出,如此北兵在直隶便无可依凭之基。从北平到淮河,前后两千余里,待北兵突入江淮时,其势早已竭了,到时候朝廷再遣京师之十二卫亲军,迎击北兵;后起德州、真定全部人马,尾随而下;同时,淮安、凤阳、徐州三镇兵马群起而上,对北兵四面合围。以燕藩实力,抛去北平三府守城士卒,燕庶人最多能带出区区十万人马,而朝廷倾巢而出,总兵力不下三十万,何愁不能取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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