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罪与罚（13）

    郦寄与吕禄关系非常好，但他还是欺骗了好哥儿们。以后的日子里，他本人将承受巨大的舆论压力，没有什么好理由为出卖朋友开脱。他奉劝吕禄打消顾虑，刘氏被立为王者九人“九王”：吴王刘濞、楚王刘交、齐王刘肥、淮南王刘长、琅邪王刘泽、代王刘恒、常山王刘朝、淮阳王刘友、济川王刘太。，吕氏被立为王者三人“三王”：梁王吕产、赵王吕禄、燕王吕通。，都是大臣们商议过的，此事已通告诸侯，诸侯都认为合情合理。就目前危机而言，吕家应该让出军权、相权，和大臣们订立盟约，相互谅解，建立互信关系。返回封国各享其乐，自然就会平息目前的紧张局势。

    尽管吕禄相信好友的建议，但还是派人把建议告知吕产和吕家的老人们。有的认为可以，有的认为不可，就这样犹豫不决。其中反对最为激烈的就是他的姑姑吕媭。一次吕禄和郦寄一起出外游玩射猎，经过吕媭的府第，吕媭大发雷霆说：“你身为将军却放弃军权，我们吕家就要完蛋了。”接着把所有的珠玉宝器都抛撒到庭堂下面，并说：“没必要为他人守着这些东西。”

    让我们感到意外的是，身为丞相的吕产也赞同“弃权回国说”。但从齐国来的消息已经击碎他幼稚的政治梦想，即便现在真的想回封国也不可能了。紧要的是尽快控制军队准备行动。吕产的举动被曹窋以最快的方式透漏给陈平与周勃。通过郦寄和其他人对吕禄连蒙带骗，连唬带吓，吕禄很快把北军的军权交给了周勃。周勃拿着将印进入军门向士兵发令，拥护吕氏的袒露右臂，拥护刘氏的袒露左臂。据说军中将士都袒露左臂，至此北军已经被大臣们掌控。

    然而南军还在吕产手里。陈平、周勃、曹窋、刘章合力拿下南军。进入未央宫的刘章，凭借周勃拨给的一千多北军向吕产发起攻击，吕产逃走。这时狂风大作，吕产的随从官员一片混乱，无人再敢抵抗。刘章率兵追赶吕产，一直追到郎中令官府的厕所中把他杀了。

    刘章杀掉吕产后，皇帝（刘弘）派谒者（为皇帝掌管宾赞和传达之事）手持符节前来慰劳。刘章想夺过符节，谒者不肯。刘章就跟谒者同乘一辆车，凭借谒者手中的符节在宫中驱马奔跑，斩了长乐宫的卫尉（掌管宫门警卫，主南军）吕更始，然后跑回北军向太尉报告。

    周身向刘章拜贺。在周勃看来，最为担心的就是吕产，此人身为丞相又掌南军，现在把他解决了，刘氏天下也就安定了。随即派人分头把吕氏男男女女全部抓来，不分老少一律斩杀。将吕禄抓获斩首；用鞭杖竹板打死吕媭；派人杀死燕王吕通；废掉鲁王（吕雉的外孙）。杀的杀，废的废。

    此种政变意味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斩草除根是不变的法门。这当然不是帝国的首创，只不过在大一统的帝国里，如此杀戮会表现得更加刺激，屠杀的人数会更多，造成的恐怖更强而已。这样的传统一直持续了许久，许久……

    长安的事情远还没有结束。这帮老家伙聚在一起秘密商量，拒绝承认孝惠帝刘盈有亲生儿子，所谓的后少帝（刘弘）以及梁王（刘太）刘太于吕后七年封为吕王，旋即改为济川王。吕后去世后，刘太被徙为梁王。、淮阳王（刘友）、常山王（刘朝）都是吕雉为其抱养的，都是假的。他们担心消灭诸吕却还留着吕氏扶立的人，等他们长大后掌了权，这些大臣将会遭到灭族之灾。与其这样不如挑选一位贤明的诸侯王立为皇帝。

    大臣商议要让齐王刘襄继皇帝位，可琅邪王和一些大臣并不赞同。齐王的母舅驷钧凶恶残暴，像只戴着帽子的老虎。就因吕氏之故几乎天下大乱，现在又要立齐王，这不是自找麻烦嘛。考虑立淮南王刘长，又觉得他太年轻，外祖母家也很凶恶。最后大家认为，代王刘恒是最佳人选。他为人仁孝宽厚，以仁爱孝顺闻名天下。其母薄太后及其家人处事谨慎。况且刘恒又是刘邦健在之子中最年长的，拥立长子本来就名正言顺。于是大臣们决定迎立刘恒为帝。获知长安的最新消息后，刘襄与灌婴各自收兵。

    刘兴居觉得自己没啥功劳，请命去清理皇宫。实质就是对刘盈之子的彻底屠杀，参与这项工作的还有夏侯婴。他们把后少帝（刘弘）骗出未央宫，此时张泽先生倒是很知趣地支持大臣们，把未央宫给了新主人刘恒。当天夜里，主管官员分头到梁王、淮阳王、常山王和后少帝的住处把他们杀死。至此，刘吕对决以血染宫廷结束。

    为什么一定要杀人呢？至少是因为权力的诱惑。权力就是一把双刃剑，可以伤及他人，同样也会伤及自身。吕后掌握权力时呼风唤雨，但人的生命毕竟短暂。而权力曾产生的负面影响，随着吕后的去世而出现报复性反弹，受益于权力也受害于权力。嗜权就如同吸毒，明知会有被清算的一天，但陶醉其间而不能自拔。指望掌权者自己走出这个怪圈是奢望，但是民众可以借助权力的震荡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既然权力和暴力紧密结合，要制止暴力就要制约权力，还权于民就会消解权力的罪恶性。可惜我们至今没有走出这个怪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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