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善与恶（3）

    为了刘家天下不出现乱政，刘邦最终对嫡长子继承制（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让步。刘邦的心情很沉重，只能叹着气对戚夫人说，我也无能为力，吕后就是你的主人啊。戚夫人也只能哭泣。刘邦说，你为我跳楚舞，我为你唱楚歌吧！

    据说，戚夫人善跳翘袖折腰舞，此舞姿动作颇大。汉人跳舞的确如此，这已被出土的汉舞蹈组俑证明。大幅度的曲腰看得出戚夫人身材非常苗条。戚夫人是个艺术家，不但舞跳得好，歌唱得也好。她把喜爱的歌曲教给侍女们，指挥大家齐音高唱，“声入云霄”（《西京杂记·戚夫人歌舞》）。娱乐的时候，戚夫人与刘邦不但一起唱歌，还会手臂相连，踏地为节。这真是惬意的生活，仿佛就在我们眼前。

    此刻戚夫人虽舞姿翩翩，可心情不悦。刘邦心情也是如此，他唱道：“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翮已就，横绝四海。横绝四海，当可奈何？虽有矰缴，尚安所施？”（《史记·留侯世家》）刘邦很无奈，他不再是“我拿青春赌明天”的愣头青了。当然，如果他一意孤行可否？当然可以。问题在于，他没有这么做。当年东欧剧变，时值一党专政的政府完全可以开枪镇压，但他们没有这么做。伟大的政治家与愚蠢的政治家差别也就在此，不是不能做，只是不愿做。

    刘盈的太子地位保住了，可戚夫人与赵王刘如意以后怎么办？吕雉心狠手辣，刘邦当然知晓。刘邦的心病被其下属看在眼里，下属建议刘邦给如意安排一个能被吕后认可的强悍丞相，而最佳人选就是周昌。

    周昌就是举报陈豨摆谱的那位，他的堂兄就是被项羽烹了的周苛。周昌以正直直言著称，他曾在刘邦闲暇时去汇报工作，恰巧碰到刘邦拥抱戚夫人，他转身就走。刘邦追过去骑到他的脖子上问：“我像哪位君主啊？”周昌回答：“陛下是桀纣这样的昏君。”刘邦便笑了起来。刘邦想更换太子，御前会议上，周昌极力反对。本来口吃外加带有怒气，说道：“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欲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诏。”（《史记·张丞相列传》）刘邦欣然而笑。此番言论被吕后偷听到，她激动得向周昌跪谢。

    这些鲜活的事例无疑暗示周昌的确可以胜任如意的保护伞。可刘邦恰恰忘了一个关键问题，也就是身份等级。周昌无论如何也是臣属，对于高高在上的吕后他能够左右吗？周昌很委屈被降职到诸侯国任丞相。刘邦无可奈何地讲，只有你才能解除我的后顾之忧呀。这一安排似乎很不错，刘邦觉得可以安心闭眼了。

    刘邦走后，吕雉就不能称为吕后了，而要称吕太后，不过习惯上依然称她为吕后。她开始对戚夫人进行报复，把戚夫人囚禁，上髡钳之刑（剪掉头发并在脖子上带上刑具），穿上囚衣，命令她舂米（把谷物的壳捣掉）接受劳动改造。戚夫人毕竟浑身艺术细胞，改造时也不忘创作。一首原创歌曲引来了杀身之祸。

    戚夫人一边舂米一边唱：“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当与死为伍！相离三千里，当谁使告汝？”（《汉书·外戚传》）这几句可不得了，她的儿子刘如意是诸侯王，不知道母亲在此遭罪，母亲希望有人能把信息告诉儿子，让亲生儿子来解救自己。戚夫人这些话即便烂在肚子里，也不应该说出来。要知道如意还是个孩子，自身还需保护，怎么保护母亲呢？刘邦不知道犯了哪门子邪，他应该在没死的时候就把戚夫人送到赵国，或者对戚夫人有个政治交代，告诉她如何应对吕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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