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流氓称帝（5）

    而被刘邦夺取军权的韩信奉命进攻齐国，当他获悉郦食其已经降服齐国，本欲停止前进。但他的门客蒯彻则劝韩信说：“将军乃奉诏攻齐，汉王只不过派遣密使游说齐国投降，有诏令停止将军进攻吗？凭什么不进军？况且郦食其不过是个读书人，坐个车子，鼓动三寸之舌，就收服齐国七十多座城邑。将军率领数万大军，一年多的时间才攻克赵国五十多座城邑。为将多年，反不如一个书呆子的功劳？” 蒯彻与郦食其本是同行，这么糟蹋自己职业实在是不应该。韩信觉得他说得很对，于是大军突袭齐队，很快就打到齐国都城临菑。时间为公元前203年。齐王听说汉兵已到，认为郦食其出卖了自己，便对郦食其说：“你若能阻止汉军进攻，我让你活着；若不然，我就烹杀你！” 郦食其大概也没想到事情会变得如此糟糕，他当然可以去说服韩信，但汉国的整个计划将全部打乱，届时齐国将不再相信汉国。那么也就只好牺牲自己的性命了，于是他回答道：“做大事不拘小节，有大德不怕别人责难。你老子不会替你再去游说韩信！”齐王便烹杀了郦食其，带兵向东逃跑而去。当时齐国丞相是田横，所以田横才会说杀掉郦食其自己是有责任的。而郦食其的弟弟郦商也效力帝国，人家能不为兄长报仇吗，到中央无疑自投罗网。据此，田横希望做个普通国民，老死海岛。刘邦当然不能同意，为了消除田横的顾虑，刘邦诏令郦商，如果田横到来，谁敢动一动他的随从人马就诛灭谁家族。看来想要再次推辞已经没有任何理由了，况且刘邦更是软硬兼施——“田横来，大者王，小者乃侯耳；不来，且举兵加诛焉。”（《史记·田儋列传》）

    到了距洛阳（河南洛阳市东北）三十里的一所驿站，田横停止前进。他对使者讲，出于礼仪的考虑，人臣拜见天子总该要沐浴的。也许田横的确沐浴了，那也不是为了去见刘邦。他对随从的两位门客讲，自己当初和刘邦都是战友，大家平起平坐，如今刘邦当了天子，自己却要为臣侍候他，这已经足够耻辱了；何况杀了人家兄长，现在却要和人家的弟弟并肩侍奉君主。就算人家弟弟畏惧诏令不敢乱来，自己岂能无愧于心。

    田横知道刘邦担心什么，无非怕威胁他坐稳皇帝的位子。田横是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他不想内心受到煎熬。到了中央他可以享受荣华富贵，也可以封妻荫子。是的，那些战友们不都是为了这个目的吗？但田横并不这么想，他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割下自己的头颅让门客快马加鞭送达洛阳，在神态容貌没有变坏之前让刘邦看一眼。

    刘邦看罢，很是感慨，夸奖田横三兄弟的贤能，也为田横流下几滴眼泪。我们当然不能说刘邦在演戏，毕竟田横的壮举会让任何人肃然起敬。刘邦给予田横王礼之丧。田横下葬后，两个门客在田横墓旁挖了个洞自刎陪葬。刘邦闻听此事大为震惊，认为田横的门客都很了不起，便派使者去招抚余下的五百余人，闻听田横已死，五百余人全部自杀。

    这种极端方式在秦以前才会经常出现。它是一种贵族精神与士人精神，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士可杀，不可辱”。这种精神认为“义”字面前，人的生命要让路，用结束生命的方式维护尊严、维护道义。由此不难想象，项羽宁可自杀也不愿意做俘虏。这种精神随着大一统集权制度的推进，在知识分子中已经淡然，或者干脆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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