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政治之手切分财富蛋糕（3）

    中国现状的复杂性就在这里。

    起源不同的河流聚集一起，可以形成难以想象的冲击波。在这方面，世界历史上有许多值得研究和警惕的例子。

    善谋国者，不会掉以轻心。

    不过，仔细分析一下，你会发现，二者又泾渭分明。前者针对政府，后者针对资本。如果妥善处理，可以分流，达到争取大多数、孤立少数的目的。

    任何一个社会结构，其实就是利益结构，是激励机制，本质上是分配体制。在一个稳定的社会结构里，利益激励机制应当有两个特点：第一，保护大多数人；第二，激励那些支持这个社会结构的阶层。

    这两点都很好理解，第二点却很难做到。假如一位老师在班上长期鼓励那些力图打破课堂秩序的人，而事实上惩罚那些坚决遵守课堂秩序的人，后果是什么，小学生都知道。一个好的老师，应当鼓励遵守课堂秩序的人。所以，一个老师的课堂政策有没有政治智慧，从他的课堂激励就知道。

    任何一个社会结构，其稳定性都取决于该社会的受益者对该社会结构的支持程度。因为任何理性的人都不应当期望被这个结构所损害的阶层长久地支持这个社会结构。简单地说，就是你依靠谁就应当鼓励谁，就要代表谁。如果你依靠一群人，而代表另一群人，最后你所依靠的人就要被别人代表了，或者他们干脆就自己代表自己。结果是你没有什么可依靠的。

    所以，一个社会最不应当做的事情，就是损害这个社会依靠的对象。

    让我们举一个通俗的例子。美国某大公司的前首席执行官，将员工分为三类：很能干又忠诚的；不太能干但忠诚的；很能干但是不忠诚的。 他认为，第一类是骨干，要重用；第二类是大多数，要保护，要将他们放在适当的岗位上；第三类是破坏性因素，要限制。一个公司要成功，不能奖励那些不忠诚的能人精英。

    对那些忠诚而又不是精英的大多数，一定要保护，千万不能以任何名义放弃他们。

    当受益者激烈反对既有社会结构的时候，这个社会结构就需要认真反思一下了。这个社会的财富分配体制是不是出了问题？是不是奖励了该社会结构的掘墓人？是不是边缘化了它的依靠对象？是不是同大多数有些脱节？

    中国需要建立什么样的分配激励体制？目前这种激励机制有没有问题？中国经济需要激励哪些人，激励哪些阶层？这些问题，是转型中必须回答的关键问题。

    金钱民主好似夺命丹

    和其他实证派一样，我不希望让空洞的概念欺骗自己。在概念和眼睛之间，如果二者有矛盾的话，我更加相信我的眼睛。

    我这一生插了两次队。第一次是1976年高中毕业下乡，赶上了“上山下乡”的末班车；第二次是90年代初期，又到美国洋插队。

    第一次插队时，看到农村的情况，同书本上有许多差异。

    第二次插队时，看到美国的情况，同那些歌颂西方的介绍也有许多差异。

    美国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但是，有超过3 000万人生活在贫困线下，几千万人没有医疗保险，许多穷人世世代代生活在贫民窟，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人，每一年下大雪都有人冻死。后来又参加了一些当地的慈善事业。许多慈善口号，平淡无奇，却让人的心情难以平静。比如“为了让无家可归的人吃一顿感恩节晚餐”，“为了让贫困的孩子有一个圣诞礼物”等等。这些在普通人眼中极其平常的要求，居然成了弱势群体难以实现的奢望！

    这两次插队，让我理解到，书本同现实都是有差别的，西方东方都一样。你单纯从书本出发，去了解中国会犯错误；你单纯从书本出发，去了解西方同样会犯错误。如果你要把你从书本上理解的西方，照搬到中国来，那肯定是错上加错了。

    正是有了这两次插队，看到了下层人民的艰难，也看到了富有社会里民不聊生的现实，于是我就成了一个实证派。

    所谓实证派就是注重疗效，套用国内流行的一句广告词：“好不好，看疗效”。换句话说，就是你不能从书本上抄一些概念来忽悠大家，你得拿出一点实效，咱们得看看你的临床效果。

    国内朋友告诉我，现在关于路径的争论，早就和以前不一样了。过去还是理念之争，现在都是利益之争。后来，仔细观察，果然如此。

    有人主张经济上绝对的私有化和市场化，政治上搞西方的金钱民主等等。表面上看，他们理论装备比较好，全是美式装备。不过这些从西方舶来的东西，许多都水土不服，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他们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西方现在搞得实在太不好，临床效果不佳，很难有说服力。于是就弄一些空洞的口号忽悠大伙儿，将市场经济和金钱民主乌托邦化。这颇像历史上那些江湖术士所炼的仙丹，说的是让人长生不老，结果反而成了夺命丹。

    你说单纯的市场那么好，为什么美国搞出来一个几十年未遇的大危机？你说金钱民主那么好，为什么西方几十年来长期实施给富人减税的政策？为什么目前大多数人希望提高富人税收的时候，美国还要持续给富人减税？

    而且，喊这些口号的人，都是仅从抽象概念出发，回避事实，忽略细节。我们知道，细节的错误会导致什么结果——画虎不成反类犬。宏观世界是由细节构成的。没有细节支撑的宏观概念，是空洞的概念，而空洞的概念是永远经不起实证检验的。我们对一件事情，既要宏观正确，又要细节准确。西方的自由民主你也不要抽象地拥护，具体看看谁控制这个程序，谁最终受益就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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